她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暗道自己晚上意外打聽出虎符的來曆一事,多半還是讓他不情願了。
她倒是不怎麼在意,不過提起這一茬,就想起白喑跟自己繞彎子的破事。
不免順口提了一嘴,“白喑他——”
她才一張嘴,身邊的人卻突然倒了胃口一般,将手中的調羹扔回碗中,食不知味地上下滑動了下喉結。
這下穆檀眉也看出他高不高興了。
她蹙眉看了看他,心裡覺得奇怪,手上捏着羹勺慢悠悠地在碗裡打圈,等粥裡的熱氣散個差不多,才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接回剛才被打斷的話。
“白喑他說這楊梅飲不錯,有江南一帶的釀造水準了,不過我不太喜歡。”
她撇了下嘴,“明明不是酒,卻因其類似的香氣,給人以醉酒的錯覺,有如鏡花水月,虛而不實,沒什麼意思。”
原來隻是要說這個。
司延槿聽出她的不滿,垂下的手指動了動,重新專心緻志地喝起粥來。
與穆檀眉對坐夜飲一回,卻讓人姑娘一不遮掩,二不意滿?
他眼底浮起輕視,将粥吃淨,便不在動菜,自然而言地專心幫穆檀眉布菜,順便道:“酒醉之人,往往難求清醒,隻得在南柯幻夢中沉溺,說白了不過是為逃避。”
這話說在了她心裡,穆檀眉聽得點頭,跟着後知後覺地突然擡眼看他。
見司延槿眸中竟膩着笑,哪兒還有了剛剛強忍起伏的樣子,反倒是一身讓人難以言說的氛圍。
她狐疑地收回視線,暗地一琢磨。
總不成司大解元還有愛跟人雄競的毛病吧?
對方心境緩和,像是有了談性,居然主動關心起來,“他怎麼還沒來?”
穆檀眉一愣,“誰?”
司延槿慢條斯理地給人上眼藥,絲毫不覺得自己涉嫌卑鄙,“菜都涼了,他既已約好陪你用膳,如此姗姗來遲,豈不是連累你吃些冷炙。”
穆檀眉幹巴巴笑了一聲,“無妨,如今天還不冷,我本身也吃不了燙。”
司延槿聽她維護,心裡煩躁地停下手,“其實——”
他才說了個話頭,門外卻忽然傳來一聲冷笑,緊接着屋門被人驟然推開了!
“我倒不知,踩着時辰赴約,怎麼就怠慢我自家妹子了?”
陸晚嬌單臂夾抱着一壇子酥肉,明豔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諷怒,張嘴就是一連串的陰陽怪氣。
“也不知我這與眉兒朝夕相處了十餘年的親姐妹,如何竟不如司解元體貼,不懂得照顧親妹,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司延槿心知自己背後說壞話,正巧叫人家給聽去了。
他本該心虛愧疚,可心情實在太好,連跟對方解釋誤會,這壞話不是說她的心思都沒有,便雲淡風輕地默默忍了。
陸晚嬌拳打棉花,氣頭過了也就算了。
把酥肉壇子往桌上一擱,親自拿了盤子要往外裝肉,結果視線在桌上搜尋了一圈,卻見那布菜的公筷就在司延槿面前。
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心裡連連暗罵了兩聲“狐媚子”,“白殷勤!”
看司延槿過來幫忙,臉色更是黑了幾分,連帶着入座之後還沒忍住,刺了他一句,“我們姐妹夜會,吃得随心,聊得随意,恐怕會有冒犯了司解元的地方,要不——”
她本不過是怼他解氣,誰知被點名的人,居然格外知情識趣地站了起來,不失恭謹地道:“夜色已深,在下再留确實不妥,就先告辭了。”
他當真要走,陸晚嬌反倒被打了個出其不意,她嘴上結巴了下,“你,呃不留了?”
來人不是他,甚至連驗證都不必。
司延槿嘴角輕輕翹起,告了一聲叨擾,推門自去了。
餘下陸晚嬌望着門怔忪了會兒,扭頭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雖不知為何,可看見向來眼帶寒霜,謹言寡笑的人,突然笑得一臉搖曳,也是件讓人毛骨悚然的事。
“姐姐的食方沒得說,這酥肉當真有些水平。”
穆檀眉眯眼享受了下,見陸晚嬌一聽她的話,立刻高興地見牙不見眼,臉上的笑容明媚的不行,心情也不由跟着好起來。
“你每日這麼勞神,不僅飯菜要吃些好的,那些精巧的養神玩意兒,也得跟上才行。”
陸晚嬌不嫌自己絮叨,跟她掰着手指總結,“像是那些參茶之類的,偶爾也該喝一些,隻要控制好量,别過猶不及即可,我那還有張食補的方子,是從前濟州知府送來的節禮,等我明日起來,就照着給你做來試試!”
穆檀眉笑眯眯地聽她說完,點點頭,“到時也給姐姐的小師父,李姑娘送去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