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照道:“你我各以此苑中景作詩一首,由在場諸君評判誰優誰劣,兄台若赢了,我此生絕不再出現在洛京任何一名士雅集中,若在下赢了……”
那人冷笑一聲,“你待如何?”
文照拍了拍趙瑜道肩膀,“兄台便得為方才自己的不當言論,向仲瑤道歉。”
那人怒道:“他也配?!”
文照一挑眉,“怎麼,你不敢?”
方才附和他那人立時道:“小小尚書郎能有幾分文采?安之,你乃南陽周氏嫡子,還怕她不成?”
那周安之冷笑道:“鬥便鬥!”
随侍在側的婢女立時取來白絹與筆墨,兩人各自執筆,文照這邊筆尖懸滞絹上不動,周安之那邊已在揮毫潑墨,片刻後,他四周便傳來聲聲喝彩。
“桃花紅映戶,楊柳綠侵門。此處堪栖息,時時倒酒樽。”
“好!此詩甚好!不愧是安之!”
周安之得意地瞥了眼仍舊未曾動筆的文照,“小子,我看你就不必浪費時間了吧?”
其實文照隻是在糾結究竟選哪一首必背古詩詞,多年前當一名文抄公的夢想終于即将實現,她内心免不了有些小激動。給身旁擔憂不已的趙瑜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文照提筆寫下來自前世的千古名句——“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注1)
趙瑜雙眼緊緊盯着她寫完,鼻尖已冒出了汗,匆匆掃過一遍,頓時喜極,“妙!絕妙好詩!今日魁首當屬長明!”
文照身邊的人們也紛紛湊上來圍觀,然後擊節贊歎,“大妙!今日得以見證如此佳作問世,當不枉此生!”
大甯朝早期流行樂府詩,五言七言也是這十來年才興起,拿大唐臻至巅峰的千古名句來對戰,屬于厚顔無恥的降維打擊。
但文照無所謂的,她總是能靈活地調整自己的道德底線。
在贊歎聲中,文照吹幹絹上墨迹,将白絹舉起展示,“諸君,請看。”
在一連串的贊歎、誇獎聲中,先前那名碧紗女子也将兩人詩作一一謄抄,匆匆送往某處。
周安之及其狗腿們登時啞口無言,憋了半天才細若蚊蠅地哔哔了一句,“隻寫柳樹,未免失之單調……”
還不待趙瑜等人反駁,隻聽後苑中有笑聲,說:“詩句瑰麗,比喻靈動,長明此詩可堪流傳千古。”
文照回頭循聲望去,隻見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拂開柳枝,随即從樹後走出一人來,他莫約二十歲上下,秀眉朱唇,眼中澄澈,面色微微蒼白,身姿颀長挺拔,如春月柳,如雲中鶴,容儀照曜絕異。
雖隻初次相見,可文照好似忽然就認出他是誰了。
對上文照略顯怔忪的目光,那人啟唇一笑,眼簾微垂,轉頭對周安之道:“安之,你輸了。”
周安之顯然不服氣,憋屈半晌,終于勉強拱手道:“是,次兄。”他深吸一口氣,很是不情願地含糊對趙瑜說了一句“是我失言”便落荒而逃。
那人收回目光,悠然行至文照面前,從廣袖中取出一隻長匣,雙手奉上,“今日魁首,非長明君莫屬,小小薄禮,不成敬意,望長明收下。”
文照接過長匣,靜靜凝視着眼前人,“周盛之?”
周棠笑道:“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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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結束,所有人都談論着今日所見所聞,紛紛同文照道别後方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趙瑜揚眉吐氣地攬着文照的肩膀回到自家馬車上,“長明啊長明,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不說上次,這次若是沒有你……”
文照卻沒有心思聽趙瑜在那邊吹捧自己,她打開了長匣,看見裡面放的不是什麼金銀飾品,而是一根新鮮柔軟的柳枝。
“周盛之送了你什麼?”趙瑜正欲好奇地湊上來看,文照卻“啪”地關上了長匣,她說:“仲瑤,我還有事,你先行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