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就這麼看着天,帶着些灰蒙蒙的顔色透出天光來,天要亮了。玉清知道戰事即将結束,松了一口氣,随即感受到肩膀不受控制的血流的人心裡發涼,伸出還能動的右手徒勞的按住傷口處已經被血浸透的包紮。蘭衣撲過來,整個人慌得都在發抖,手忙腳亂的要扶玉清起來。
玉清感受到蘭衣滴落在他臉上的淚水,心下暗歎,還是開口:“别動我,去看看雲瀾死透了沒有。”蘭衣聞言趕緊撤了手,連連答應着起身去看。玉清不知道現在這樣的感覺是不是生命在流失,他緩慢地感受到森林間的溫度,感受到因為馬蹄陣陣而輕微震動的土地環抱着他,感受到周圍愈發嘈雜......
“擔架!擔架!”天揚急紅了眼一邊奔向玉清身邊一邊大吼,沒有人看見玉清這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的樣子能不急,但正是他這個破碎的樣子,沒有人敢輕易動他,生怕一碰就真的散架了。天揚身上也有傷,但看起來比玉清這個樣子樂觀的多,天揚來之前是粗略的包紮過的,他看着玉清的肩膀,慌忙撕了裡衣去裹。
“别睡别睡别睡......”天揚就在玉清身邊,看玉清的頭不受控制的向一側歪,試圖讓他清醒也無法奏效了。天揚親自扶着玉清的胳膊在擔架上安置好,捏了捏玉清發冷的手指,焦急的說:“回去直接交給雅醫,要快!”
好在天揚急中生智給玉清的肩膀又裹了一層,不然這樣大的刀口,一路回來的路上玉清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蕭哲提前得了消息,在人還沒回到軍營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用具,但因為聽到人描述玉清的傷情實在太重,看着這些用具他不停地數有沒有遺漏,手不住的抖,還是匆忙趕來的昕兒按住了他的手腕。
“師兄。”
蕭哲的眼眶微紅,順着昕兒的手看向她的眼睛。見到蕭哲似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了,昕兒才開口:“師兄,别擔心,會沒事的。”其實蕭哲治過很多比這嚴重的多的病人,什麼都很順利,後來生活的也好好的。隻是因為這次是玉清,因為是玉清才會這麼擔心那會有可能的萬分之一。
——玉清治療的分割線——
玉清睜開眼,人還有些迷茫,但看到将軍帳熟悉的頂,心下還是安定了不少,大概是睡了太久,嗓子幹澀的不行,下意識的咳了幾聲。但沒想到就是咳嗽這樣輕微的震動,也依舊牽扯到傷口,疼得不行。玉清還記得是自己左肩受的傷,不敢擅動左手,隻皺緊了眉用右手摸了摸,算作一種心理上的安撫。
隻是咳嗽的動靜,卻把一臉疲憊的蕭哲驚醒,因為怕影響玉清休養,蕭哲隻就近在地上打了地鋪勉強算是躺一躺,眼下青黑濃重并沒有休息好。聽見玉清咳嗽,蕭哲并沒有多餘的心情多說,起身倒了半碗水過來:“别動,我扶你。”玉清對自己的傷有多重心裡還是有數的,所以抿了抿唇算是默認。
說是扶,就是用手臂撐起玉清的腦袋和脖子,湊合着讓他喝完了這半碗水。玉清的唇不算幹,應該是昏迷的時候被濕潤過,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抿了抿唇。難點不是把玉清扶起來,是把玉清放回去。蕭哲将空碗放在一邊,小心翼翼的用了力氣将玉清平穩的放回枕頭上。玉清現在隻能是小幅度的轉轉頭不會扯動傷口了,他安靜的看着蕭哲忙碌。
感謝的話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太淺薄,玉清說不出口,他明白蕭哲義無反顧的來到軍營的原因,不僅僅是減輕軍醫的壓力這樣簡單,還包括他無法說出口的擔憂,所以就這麼來了。
“你昏迷了三天,都擔心得很,雖然我一直說你沒事。”蕭哲何嘗感受不到背後追着他的那道目光,于是邊忙邊說着,“你的面具交給了天揚去清理,他身上也有傷,但除了打鬥的淤青和刀傷以外,沒有人像你這樣重的,傷兵也都妥善的處理了傷口,犧牲的也有專人處理了撫恤。”句句不提安心,可句句都在說着讓玉清安心養傷的話。
玉清聞言,才感覺到一直繃緊在心裡的那根弦緩緩的松下來,能夠安然的閉上了眼。玉清的傷重,本就不是有多少精神的,何況玉清被擡回來時已經昏死,什麼藥都喂不下去,蕭哲是确認了他不會突然之間疼醒才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給他縫合的,隻在後續的湯藥裡加了安神的草藥,多休息有助于養傷,不然以玉清的性格,一定會處理軍務為上。
天揚進來的時候,玉清在睡。他這幾日每天都過來,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先探個頭,再慢慢踏一隻腳進來,生怕動靜大了一點就會驚擾到玉清。看樣子玉清睡的很沉,眉頭蹙着,臉色蒼白并不安穩,天揚心裡突兀的出現了一些怨怪,還瞪了一旁的蕭哲一眼。蕭哲被瞪得一臉無辜,卻還是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玉清才又定下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