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駕到~”遠遠的一聲唱喏,張林卻驟然放松下來。皇上皇後恩愛,皇後娘娘進禦書房無論何時從無阻攔,這一聲對于張林簡直如同天籁。但他也是不敢過于放松的,隻小小的呼了口氣,垂眸靜立等着給皇後娘娘請安。
豫帆自認為進來的腳步夠輕了,張林卻還是很快的跪下行了禮:“給皇後娘娘請安。”豫帆被張林的陣仗吓的不由自主往後一縮,好在身後扶着她的暖春将人攔的穩穩的,表面上無事發生。
玉凝自然是看見了的,慌忙起身就要親自過來扶。豫帆含蓄的抿了抿唇,玉凝就停下了腳步。兩人對上眼神,玉凝掃了一眼跪在地上毫無察覺的張林,搖搖頭。“起來吧。”豫帆輕聲說,向後拂開暖春的手,走了幾步的功夫手就被玉凝握緊了。豫帆嗔了他一眼,玉凝也隻是笑,拉着豫帆走回去,坦然坐下。
龍椅輕易坐不得,但看着玉凝含笑的眼神,豫帆又慌亂的瞥了一眼雖然起了身但守規矩沒有擡眸的張林,還是坐下了。“聽聞張相在外派期間受了些傷,身子可還好嗎?”豫帆看張林臉色蒼白,便知張林還需要修養,愈發的拿不準玉凝的主意,隻能語帶關切的問。“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并無大礙。”張林的聲音恭順,隻是聲音裡不可避免的透出虛弱來,俗稱中氣不足。
“皇上,今日臣妾來就一件事,還是快些說了免得打擾您和張相談論國事。”豫帆臉上的笑容維持在一個和煦的弧度,說出來的話卻讓張林顧不得規矩震驚的擡眸看向她。“長公主的一對龍鳳胎已經滿半歲了,也是時候昭告天下這樣龍鳳呈祥的喜事了。”“你去安排就是。”玉凝對上豫帆笑意盈盈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意圖。
昭告天下是假,傳遞消息為真。
不過他也沒有那種在他人面前拆穿自己妻子的愛好,于是隻随口一句任她安排。豫帆自然是心中有數,握了握玉凝的手便起身:“事情說完,臣妾告退。”豫帆隻微微福身一禮,臨走到内殿拐口回首,見張林緊張的起身望向她,揮揮手免了他的禮。“早些說完,早些讓張相回府休養。”豫帆隻留下這樣一句,就扶着暖春的手離開了禦書房。
玉凝如何聽不懂豫帆的言下之意。若是一般的旁人,定會以為豫帆是心裡對張相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借此關心一二,眉目傳情。而她這個含蓄的妻子,隻是借關心張林的口,來提醒他注意,早些回去一同休息。
“雲兒那邊,有人過來探聽消息嗎?”豫帆本是安靜的走在回宮的路上,半晌開口。“并未。”暖春輕聲答。“看來雲兒是真的死心了啊......”豫帆的聲音輕的宛如歎息,“如果有人過來,就把張林回來的消息散給她,如果沒有就别多嘴。”暖春的眼睫在輕輕顫抖,聲音卻依舊恭敬:“是。”
豫帆已經如此開了口,玉凝自然是要聽的,他擡手點了點桌上還沒來得及看的軍報:“你看看這個。”米英将軍報拿給張林。玉凝對玉清的信任自不用說,但他對“方将軍”是要保持審視态度的,給張林看看表達信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從奏折和軍報中差異,信息差。
玉凝想的是蠻好的,見張林很安靜的看,便也低下頭去看張林剛剛遞上來的奏折。張林的奏折平淡如水的綜述了他在洛城之行的見聞,玉凝抿了抿唇,如今的張林還被蒙在鼓裡,還不知道若雲與她和離的種種,心裡還是有些愧疚的。所以當他聽到軍報掉在地上的時候,猛然擡頭。
張林頭都沒擡,隻是怔愣的盯着攤開着掉在地上的軍報,低垂的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可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張相。”玉凝還未看過,可張林的狀态讓他心下不安。張林好像被玉凝這一聲驚醒,剛反應過來一般,慌亂的撿起地上的軍報,跪下請罪:“陛下贖罪,臣失禮。”
一向周全的張林能夠失态成這個樣子,玉凝心下的慌亂感沒由來的更重,他緊緊捏了捏拳頭才壓抑住,用最平淡的語氣說:“今天就到這,你跪安吧。”玉凝說話時擡眼看了米英一眼,米英對着玉凝點了下頭表示了解,伸手扶起張林找人送他回府。
門外的侍衛将門關嚴,玉凝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還在地上的奏折,忍耐,忍耐,忍耐,還是壓抑不住内心強烈的想知道其中内容的想法,走過去,甚至顧不上走回來,撿起來就站在那看了。
軍報就是用最簡潔的文字講述戰況,戰後人數與傷員數量,也會有将軍作戰的狀态之類,但由于玉清和玉炀的勒令,玉凝幾乎是看不見他們的作戰狀态的,隻有玉清自己的奏折才會偶爾提及,之前假傳聖旨的事直到玉清自己隐晦的在奏折中感念皇上搜查海岸的聖旨來得及時才知曉,玉凝因此還發了火。
玉凝本就是一目十行的,很快略過戰況,目光死死的盯在将軍重傷昏迷這六個字上。米英回轉,推開門就看見玉凝宛如雕塑般直立着,背着光,無端蕭索之感。“皇上......”米英小心翼翼的開口。“去把琴衣叫來。”玉凝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步伐也很穩定的坐回龍椅上。米英看着不對,正打算出去囑咐兩句徒弟然後親自去。
“咣當!”是奏折磕在地上的聲音。
“米英!”是玉凝的吼聲。
米英吓了一跳,匆匆抓住徒弟囑咐:“去把琴衣姑娘叫過來。”徒弟自然是看出來皇上生氣了,不敢耽誤立刻就走。米英擔憂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進殿走到皇上身邊,也不敢出聲,隻撿了奏折,等着玉凝開口。玉凝一向自持修養,很少生氣,登基這些年以來,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可見事情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