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最近怎麼樣?”玉清秉持着為數不多的同情開口問。“不是很好,最近五弟妹挺着個大肚子,還頻頻回家,急的五弟着急上火,嘴角起了好幾個泡。”豫梵頗有些嘲笑意味,眼神從月仙正拼的七巧闆上挪開,見湘瑤專心逗着孩子,便開口答。
“是呢?原先有嬷嬷看說她的肚子像是男胎,時不時就來府裡與我聊聊天,說什麼汲取經驗,如今也不來了。”湘瑤聽着,也接了一句。玉清聽着想笑,張然着急可能也沒什麼,發洩出來也就好了,玉堂這悶火憋的,怕是今天的家宴都不想來。
“越塵。來,父王抱你。”玉清對着越塵伸手,走路越來越順當的孩子如同小炮仗一般沖進玉清懷裡。“爺,一路上塵兒恐怕會鬧騰,還是臣妾......”湘瑤怕孩子的調皮會影響玉清的心情,伸手就要把孩子接過。玉清抱起越塵一閃身躲過,隻是搖頭,沒一會就托着他塞進車廂裡,轉身又牽着月仙,盯着她安安穩穩的上了車。
随着馬車的啟動,一路上,越塵在車廂裡興奮地手舞足蹈,玉清一手攬着他,一手掀着簾子由他好奇的張望。即便如此,玉清也沒冷落了月仙,在她耐不住靠過來的時候将她也攬在懷裡坐下。豫梵抿了抿唇,強迫自己不斷遊移在玉清臉上的目光挪到越塵燦爛的笑臉上。已經不是第一次,她對着這個可愛的孩子生出羨慕的心緒來。比起對于娘家充滿信任與依賴的湘瑤來說,她簡直淡漠。
玉凝早知道玉清回來了,隻是知道他傷重需要将養,一直忍着沒有宣召。到了今天家宴的旨意下去,臨近時辰,才愈發忍耐不住的焦躁起來。不僅打發米英去宮門口候着,自己人在後殿坐着也忍不住來回踱步。“皇上,清兒會來的。”豫帆看着他來回走眼神發暈,隻得去看賬本,又看了一眼乖巧的女兒,“囡囡,去看看美璃來了嗎?”
“美璃姐姐!”月音高興極了,宮裡每一個孩子都喜歡美璃,但很少能見到她,小月音不止一次羨慕姐姐月仙,可以和美璃姐姐一起生活在逸王府。玉凝看着自己女兒歡快的背影,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臉上才後知後覺的露出一些局促來。“皇上,美璃早起就已經進宮,若是已經過去,想必清兒也快到了。”豫帆娓娓道來,語氣笃定。這幾乎是所有人都認定的事,心照不宣。
米英看見玉清先行下車,手裡還輕輕松松的抱着越塵,立刻吩咐徒弟回去禀告,自己深吸一口氣上前迎接:“王爺!”玉清一手抱着兒子,另一隻手扶着湘瑤和豫梵一個個下車,等月仙被他攬着放到地面上,才聽見米英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确認所有人都腳踏實地的站穩了,玉清才轉過身問米英:“玉堂什麼時候過來?”他還等着看玉堂的笑話呢。
米英難耐的呼了口氣,湊到玉清身邊快速的低聲說:“王爺,皇上特意派臣前來迎接,澈王爺的事......”“走吧。”玉清看出米英的為難,下了決定。看米英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覺得好笑,但也沒有興趣在宮門口看熱鬧,隻低聲和越塵約定了幾句。越塵答應下來,玉清就把孩子放下了,越塵就乖乖拉住了月仙的手。
一路上越塵興奮地手舞足蹈,偶爾拉着月仙歡快的沖了出去,流雲現身要去追,玉清卻伸手攔下了。一擡頭,果然見越塵已經停下了,跑的并不遠,回頭看着他的父親母親,雀躍極了。玉清走到他身邊牽住他的手:“塵兒跑的這樣快。”另一手理了理月仙跑亂的鬓發,也拉住了她的手。他在嘗試着用不知道留京多久的這段時間,去培養越塵獨立,一點點也好。
得了消息的玉凝急迫的沖到殿外張望,看着一行人緩緩走近。玉清的面貌在他眼前逐步的清晰。雖然面上還是那副溫潤公子的模樣,但意氣風發的眼神也遮蓋不住身形的瘦削。一行人行至階下站定。
“臣弟攜家眷赴宴,參見皇兄。”玉清擡頭對着玉凝淡淡笑着,手上揉了揉越塵的後頸。“皇兄(皇伯父)萬福金安。”越塵和月仙規規矩矩的磕頭,其他人按品級福身作揖。“起來,讓孩子在地上跪什麼。”玉凝忍住了沖下來擁抱玉清的沖動,隻是笑着說了句。“禮不可廢。”玉清把越塵拎起來拍了拍土,就把越塵交到湘瑤手裡了。至于月仙,早在看見月音的時候就已經跑進殿裡,姐妹倆親昵的抱在一塊晃悠。
玉清走到玉凝身側,就聽他壓低了聲音問:“你風吹日曬這麼久,居然還沒磋磨你這張臉啊。”玉清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雖然一句話沒說,但玉凝看懂了他的意思。他一路隐藏身份,有面具。“回來就好,看你抱孩子都沒啥問題,傷可大好了?”“結痂了,日常行動已然無礙。”玉清嗓音壓的低,努力不讓身後的人聽到。
在京默默養傷的日子,靜養還是有益處的。比起路上雖不趕路但免不了颠簸的虛弱,在王府裡躺上一個月,距離徹底愈合已經指日可待。“蘭衣在身邊甚是得力,皇兄費心。”玉清随意進宮是無妨的,但還是要盡量避免與蘭衣一同出現。既然說到這裡,那跟玉凝知會一聲是有必要的。玉凝瞥了一眼玉清微笑的表情,不置可否。
玉堂和張然稍晚了一步,又加上現在張然的身子不方便挪動,玉堂陪着小心慢慢走,到的時候,玉清一行人已經往裡走了,玉堂看着玉清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玉堂。”張然敏感的察覺到玉堂的情緒不對勁,握住了他的手。“這麼久沒見,清哥看着都不一樣了。”玉堂反握住張然的手,安撫性的捏了捏。氛圍和諧,卻也讓他感到一絲憋悶。他知道,玉清的歸來就好像投入水潭的一顆石子,讓原本平靜的生活開始有了波瀾,如他所願。
“澈王爺,澈王妃。”美璃微笑着迎出來,“剛巧王爺讓我出來迎接二位。”玉堂頓住腳步,他看見美璃本交握在身前的雙手略略分開,露出一個瓷瓶,随即又恢複如常。美璃走近張然,手臂恭恭敬敬的扶住,轉眼就将瓷瓶放在張然手裡:“王爺得知澈王爺近日火氣上湧,此藥清涼降火,外敷即可緩解。”
“多謝三哥了。”張然的目光忍不住掃向自家玉堂嘴角那幾個碩大的火泡,将藥妥帖的收進自己的荷包裡。“皇兄着急見他是不是?”玉堂咧了咧嘴角,感覺泡好像更疼了一點。“确實有點着急。”美璃自然也看見了他僵硬忍痛的模樣,抿住嘴角的笑意。三人心照不宣,玉清早知玉堂這副模樣,若非玉凝着急,玉清必然是要在宮門口等着親自笑話他的。隻不過玉凝這一截胡,隻能讓美璃來了。
玉清現在的心态并不算很愉快,尤其當他看見張林憔悴沉默的模樣。“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顔色。”玉清極快的挪開了眼神,語氣清淺的念了一句。“什麼?”豫梵聽見了,但不明所以。“無妨,隻是在想皇姐什麼時候過來,那可就熱鬧了。”玉清語氣輕松的揭過了這個話題,他如何跟豫梵去解釋再見張林的這個複雜的心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