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寒暄對于整場夜宴來說不過是一場插曲,即便心情不虞也要給足皇上面子,維持住一派祥和歡樂的景象。若雲如是,張林如是。玉清從若雲進來的第一刻便發覺了,若雲面色正常,眼神卻不耐,維持着涵養應答大臣們的問安。張林一向是隐匿情緒的高手,雖與若雲并肩走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宛如一道天塹一般遙遠。
美璃在玉清帶着豫梵去見父母的時候就來了,雖是坐在湘瑤身旁的空位上,但十分謹慎的隻坐了半個凳子,看見玉清回來,還笑着問候:“王爺。”玉清也笑了笑算是回應,對着不遠處的流雲以口型确認:雲汀蝶,回來了嗎?流雲點點頭,玉清才放心的看回張林,無論什麼境況都能不顯山露水的男人,很難搞。美璃一向機靈,見若雲走近就起身附到玉清耳邊:“我去陪一陪公主。”玉清回了她一個笑容,兩人心照不宣的沖向了瓜田。
美璃如今已經是三品的女官,按說已經可以參與宮中事務,隻是她自己謹守本分,一直留在玉清身邊不動如山。想來也是,本來皇後娘娘就已經是料理事務的一把好手,再加上如今有長公主坐鎮,更是用不上她,樂得輕松。
美璃不過剛剛陪着若雲一同坐下,就聽見了唱喏聲。“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衆人紛紛起身行禮。整個乾龍宮,也不過隻有若雲和玉清幾人不必下跪,隻作揖行禮。玉清略擡了擡眼,就看見了玉凝懷裡抱着的越塵。孩子跟玉清的性子截然相反,是個開朗的炮仗脾氣,跟誰都樂呵呵的,隻要不惹他。
“果然。”玉清沒在意越塵沒心沒肺的不值錢模樣,隻是低低的歎了一句。随即,玉清握緊了湘瑤的手,湘瑤感覺到,不明所以的也悄悄擡了頭,看見相同的畫面後更深的低下頭去。玉清的手一直很用力,好似在給予她力量。“衆卿平身。開宴吧。”玉凝發了話,絕大多數臣子這才敢擡頭,不約而同的看見了玉凝懷裡的越塵,投射到玉清和湘瑤夫妻倆身上的眼神就更多了。
玉凝卻仿佛看不見似的,隻是笑着開口:“玉堂,可給你家小子起名字了嗎?說來給朕聽聽。”“臣弟近日正為這件事頭痛,寫了份折子希望皇兄定奪。”玉堂說是折子,但給孩子起名字這樣的事,怎可真的寫進折子裡,隻是用了上好的紙寫了張單子遞給了米英。“越塵來給弟弟選一個。”玉凝拿着單子掃了一圈,都是好意頭,一時沒拿定主意,于是哄着懷裡的越塵伸手來指。
玉清和玉堂兩兄弟見此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卻又都沉默的低下頭去隻作不見。越塵如今還認不得自己的名字,隻是模糊的覺得幾個字眼熟,不多時就指了一個邀功般的讓玉凝看。“越澤?不錯不錯,這名字好。”玉凝看了也覺得滿意,甚至已經想好了寓意,“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玉堂,你覺得如何?”
“自然是好的,臣弟代澤兒謝皇兄賜名。”玉堂本來就很滿意這個名字,見玉凝想定了,自然是一萬個同意。臣子們見兄弟和樂,滿肚子的疑惑也壓在心裡不敢多說,隻能紛紛開口歌頌幾句。玉堂和玉凝也沒拒絕。
“你在宮裡待了幾日,都不來找我的。”若雲的聲音低低的,雖還端着些儀态,但因為和美璃挨得緊,撒嬌一般的倚在她身上。“公主~清樂之宮過年的事情都要我做主,哪裡閑的下來呀~”美璃主打的就是若雲撒嬌她也撒嬌,不過實話來講,她在清寐堂住了半個月,真是全權掌管了清樂之宮的過年賞賜和布置,忙得團團轉。
“向來都是你更得心應手的。”若雲心情不算好,随手拿了一個橘子捏了捏。美璃搓了搓手指,拿過若雲手裡的橘子剝開,不由分說的塞了一瓣鮮嫩的橘子進若雲嘴裡。“公主,或許你還記得兒時最怕什麼嗎?”美璃的聲音又輕又柔,像在誘哄。兒時最怕的是什麼?若雲的思緒一下子停滞,向後探索。
那是她第一次獨立睡在卧房,周圍沒有母親也沒有奶娘,隻是她一個人。明明是最熟悉的屋子,不點絲毫燭火竟也是那般黑漆漆的可怕。若雲堅持的勇氣隻到見到玉清的那一刻,明明玉清才是弟弟,可那一晚姐弟的同榻而眠安撫住了她之後經年的夢魇。若夜半驚醒,隻要看見星點燭光,就能感同身受那一晚上的安心。
美璃看着若雲明顯沉思的模樣,勾了勾唇角。她本也沒在等待若雲的回答,隻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緩解若雲的煩悶。兒時覺得天大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也不過談笑幾句。現在的煩心事,放到遙遠的以後又何嘗不是呢?
“我隻是心煩……”若雲回過神來,将袖口藏的紙條遞給美璃看,又撇開頭不想多看一眼。待美璃看清了紙條上的字迹内容不由得一僵,那是雲汀蝶寫給若雲的,邀她擇日一叙。言語間隻是算得上恭敬,全無一絲往日乖順的模樣。“公主,我……”美璃不知該作何回答,隻得對着若雲僵硬的欲言又止。
若原本就隐隐猜測出來雲汀蝶與美璃的關系,如今見美璃這番模樣更是笃定。“我不想你為難,隻是這樣的事,我實在不解。”若雲收了紙條,握住美璃的手,帶着安撫的力量。“隻能說,這樣的邀約恐怕與相爺無幹,公主随心而定吧。”美璃咬了咬唇,還是将心裡的想法告訴了若雲。
“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去?”若雲眼裡帶着期盼,“就當你們姐妹相見了。”“公主心有不安,一同前去乃上佳之策。”美璃也想問問長姐的近況,索性順水推舟,“待公主約好了日子,差人告訴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