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美璃回到玉清身邊時,玉清雖忙于應酬大臣們的敬酒,但還是向美璃投來了詢問的眼神。美璃隻是笑着搖搖頭,讓他安心。對于玉清來說可能還是個值得娛樂的八卦,美璃卻沒有了這樣的心思,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個事情,是長姐終于妥協開始為二姐效力?還是長姐想要為自己搏出一番天地?
無論美璃心中的愁緒有多複雜,在這除夕之夜的氛圍下都不能吐露一絲一毫。玉清即便是海量,在如今的攻勢下也有了醉态。喝醉了的玉清,是少見的憨态可掬,全無平日冷靜自持的樣子。“爺,喝口茶吧。”湘瑤擔心玉清宿醉難受,端了茶盞到玉清手邊。“不。”玉清撇撇嘴,很不滿意。
玉清身邊最近的就是湘瑤和豫梵二人,聞言,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去看玉清。玉清表面還算正常,但聲音很低的嘀嘀咕咕:“喝了茶會睡不着覺的,不喝茶。”豫梵聽了差點忍不住笑聲,用手帕遮掩着嘴角的弧度,低聲哄:“好好好,不喝了。”湘瑤也拿他沒轍,看他耍小孩子脾氣也隻能任由他去。
美璃盛了一碗湯,繞到他身後,語氣比平時要強硬的多:“喝湯。”“不……”玉清難得這麼不聽話,還是拒絕。“喝!”美璃也沒跟他客氣,湯碗往他手裡一放就站在那盯着他喝。玉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美璃“兇神惡煞”的表情,雖然不太情願,還是一口一口喝完了湯。美璃見他喝完,本就沒生氣的美人立刻換上了如沐春風的表情,還好心情的拍了拍玉清的頭,真的像哄孩子一樣。玉清嘿嘿一笑,顯然是感覺自己被獎勵了。
豫梵觀察世界本就細緻,見此雖有些酸澀卻也知道是常态。往往大家都會忽略一個事情,美璃是由敏太妃撫養成人,自然而然的,和玉清就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能做的能知道的,就比她們這些後來者居上的要多得多。湘瑤則不是這麼想,她原本忌憚的是豫梵,卻沒想到真正棘手的是美璃。
作為一個女子,她是真的很羨慕美璃可以獨當一面的做自己的事,且真的做得很好。但是心裡總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嫉妒她可以獲得這樣開明的對待,而非像她一樣被諄諄教誨相夫教子,就這樣被套上了枷鎖。即便有着玉清的放縱,她卻也對前路茫然無知,不知道真的去做自己可以做什麼,隻覺得玉清把孩子帶走後一片空虛。
“清哥喝醉啦。”玉堂也樂呵呵的,張然還在坐月子,今兒個他是一個人來的。玉堂感覺有點孤單,酒喝的就更猛了些。雖然張然坐月子在家,那張老夫人也不約束,玉堂也縱容的情況下,張然每天過得十分潇灑自如。玉堂還不如她呢,心中煩悶,借酒澆愁。他現在算是理解當時清哥為什麼得知了長子出生心情卻并不愉快了。
“小五……你是弟弟,你兒子也是弟弟。”玉清伸長了手臂去跟玉堂碰杯,笑了幾聲淹沒在歡聲笑語裡。“弟弟好啊,弟弟有哥哥。”玉堂還是樂呵呵的。他是真的覺得做個弟弟挺好的,兄友弟恭的既得利益者。“弟弟有哥哥……”玉清咀嚼着這句話,眼眶不禁濕潤了。玉清放下酒杯,在寬大的袍袖遮掩下,擦拭掉不應該出現的眼淚。
玉清再一擡眼,就是看向了玉凝。玉凝倒沒擡頭,隻專心緻志的照顧着懷裡的越塵,月音反倒在一旁和月仙一起,有姐萬事足的模樣。玉清嗤笑一聲,覺得小孩子的心思可真好猜啊,原來他的那點心思也是一樣的這麼挂在臉上。再看看這些心思各異的大臣,僞裝成祥和的和樂模樣,實則竊竊私語,商談着姻親商談着計策,真是……可笑。
直到煙花聲音炸響,人們的注意力才被天空吸引過去。玉凝抱着越塵率先起身:“衆位卿家,随朕一同前去觀賞吧。”衆臣紛紛應答,等待玉凝拉着豫帆出了門去才逐漸随着品級跟随。玉清也站了起來,看着不遠處孤零零的小姐妹倆招了招手。“皇叔。”月音的聲音有些委屈。“瓊音,皇叔帶着你們姐妹去看煙花。”玉清揉了揉月音和月仙的小臉蛋。
也不知道這高高在上的夫妻倆是怎麼想的,做戲做成這個樣子,竟然連女兒的心情也棄之不顧了。玉清一手牽着一個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夜風吹的,玉清極其的清醒,微揚着頭看向前面。這時候豫帆好像終于想起了女兒,回頭去張望,見玉清手裡緊緊的牽着,逐漸喜笑顔開,把孩子摟到自己身前來。
憑欄遠望,夜色如綢,火樹銀花,星河燦爛。煙花升騰,似仙姬輕舞,彩帶飄揚,點綴着夜空。藍如深海中的珍珠,深邃而神秘。綠如翡翠剔透,華麗而優雅。紅如火焰中的玫瑰,熱烈而浪漫。金如秋日的麥田,耀眼而奪目。粉如櫻花盛開,溫柔而甜美。煙花在空中劃過,留下了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濃墨重彩,轉瞬即逝。
玉清也擡着頭,眼瞳裡倒映着煙花的色彩,卻沒有任何神采。玉堂也在玉清身邊,他看了看煙花,又看了看他的清哥。上一次見到玉清這個狀态還是在若雲大婚的那一夜,空洞的,好似失去靈魂的一個軀殼。“因為你們都在幸福裡,所以留給我的就隻有心死。”玉堂的聲音很低,低的好像隻是一陣風。
玉清卻像聽到了,對着玉堂的方向伸手。玉堂吓的一縮,主要是從小到大的下意識反應,玉清沖着他伸手多半是要伸手揍他。玉清的手伸到的時候,玉堂都縮完了。玉堂疑惑着要回頭的時候,後頸覆上了幹燥而溫熱的手掌,輕柔的力道捏了捏。像是孩童時期,最溫柔的那種無聲的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