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島
“小姐!小姐!”侍女喊着跑進來。“怎麼樣,是彩袖的船到了嗎,雅醫呢?”雲芷蝶遠遠的就聽見了,明明身子還虛着,卻還是披上衣服一邊系扣子一邊往外走。“小姐您燒剛退,走慢些。”一旁守着雲芷蝶睡覺的侍女忍不住道,但還是亦步亦趨的跟着出來了。“是,是!”侍女臉上難得有了些欣喜的笑容,“都到了,貨船正卸貨呢。彩姑娘知道小姐擔心,派了人特意來說一聲。”
“那就好。”雲芷蝶松了一口氣,大病初愈的疲乏感一下子湧上來,身子不由得一軟,卸了氣力。“小姐,您這燒了一整天,剛剛才退燒,回去歇一會,等雅醫上岸了,奴婢立刻将人請過來。”侍女忍不住勸道。“不必來見我,将他直接帶去二姐那。”雲芷蝶連擡手的力氣都懶得用,隻是說。“是。”
“慢着。”雲芷蝶歎了一口氣,“替我梳妝吧,親自去見總是有誠意一些的。”侍女扶着雲芷蝶坐到梳妝鏡前,便用篦子将雲芷蝶躺的雜亂的頭發一點點理順。雲芷蝶自己拿了眉黛輕輕畫着,對着銅鏡看滿意了才又拿起口脂抿了抿。“小姐真是天生麗質,不過薄薄一點,遮了病氣。”侍女誇贊道。雲芷蝶勾了勾唇角,自己去櫃子裡拿出之前雲汀蝶給她的那方面紗戴上,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走吧。”
雲島的港口離她們的住處還蠻遠的,沙灘也不适合修路,隻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自己走。雲芷蝶雖然走得慢,但還是比她們早到了幾步,扶着侍女的手臂,站在門口靜候。蕭哲遠遠的就看見了雲芷蝶的身影,他皺了眉沒做聲,隐約覺得這位素未謀面的雲三小姐,似乎是個熟人。
雲芷蝶等她們走近了才笑着開口:“雅醫遠道而來,是我們招待不周了。”“醫者仁心,雲小姐不必講究這些虛禮了。”蕭哲客氣的回話,“我診治的時候不喜有旁人在,勞煩雲小姐讓伺候的人都出去吧。”“那是自然的,都下去吧。”雲芷蝶輕笑了聲,吩咐所有人。“小姐……”侍女不放心她,雲芷蝶站這一會功夫就已經搖搖欲墜。
“我來。”昕兒上前摟住了雲芷蝶,芷蝶的手輕輕的放在了昕兒扶住她的手臂上,溫柔的捏了捏。侍女見雲芷蝶沒有反對,默默退下。見屋裡的侍女都出來了,雲芷蝶才帶着蕭哲和昕兒進屋。終于有椅子坐了,雲芷蝶仿佛脫力一般的倒下,勉強靠着椅背維持坐姿,額上已薄薄一層冷汗,沁的面紗都更加透明。
蕭哲正将自己的藥箱鋪陳開,聽見雲芷蝶出氣多進氣少的喘息,冷嗤一聲:“病的這麼虛,還強撐着來幹嘛。”剛剛的對視就已經暴露,現在的語氣熟稔到芷蝶都沒心思開口遮掩,隻是歪着頭喘氣,懶得搭理。昕兒瞪了蕭哲一眼,往床榻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趕緊看病别貧嘴。
蕭哲撇了撇嘴,撩開床紗先去摸脈,同時擡頭看雲素蝶的面色,臉色蒼白,即便處在昏迷中也眉頭緊蹙,像是在忍受痛苦。按在雲素蝶腕脈上的手愈發的用了幾分的力,蕭哲的眉也蹙着,似在沉思。昕兒給雲芷蝶把脈,半晌過後方子都寫完了,蕭哲還是低着頭探雲素蝶的脈象。
蕭哲一臉的嚴肅,昕兒是有點怕他這模樣的,才不敢打擾,隻能默默縮着當鹌鹑。芷蝶不一樣,才不怕他:“怎麼樣?”蕭哲舒了一口氣,将雲素蝶的手放回錦被裡,才轉頭看向她:“屋漏,緩而輕。”“屋漏脈?慢性中毒?”昕兒也思索起來,“雲氏族長的飲食也能中毒嗎?”
“飲食中毒淺顯,以她的謹慎很容易察覺,多半是别的方式。”蕭哲思忖了一下,拿了中空的銀針去取血。将銀針取的血滴進幹淨的瓷碗中仔細觀察,看不出端倪,索性紮了自己的手指取血對比,果然顔色更深更重,隐隐透着紫沉。“千機毒。”蕭哲咬着牙念了一句,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千機……怎麼會?”雲芷蝶扶着隐隐作痛的額頭,聽見蕭哲的話更覺得頭疼的愈發厲害。千機毒是雲氏特有的毒藥,所用的配方多是雲島上特有的草藥。雖然難治,但島上的大夫不至于診不出來,且以雲素蝶的身份,不至于連千機毒的解藥都沒有,多少藥喂下去卻還是不見人醒,隻能勉強靠湯藥吊着命。
“你還病着,忌思慮過甚。”蕭哲拍了拍雲芷蝶的肩膀,“我留在這裡試藥,總能查出來的。”“勞煩你了。”雲芷蝶沒什麼力氣,但還是客氣的回了一句。“你怎麼還這麼虛?”說着,蕭哲就來握雲芷蝶的手腕。蕭哲捏着腕脈探了探,察覺脈搏虛弱探不清,用自己的胳膊墊到她手腕底下做支撐,斂目切脈。
看着蕭哲冷沉的面色,雲芷蝶倒是好心情,輕笑了一聲:“不會我也中毒了吧。”“别胡說。”蕭哲沒好氣的斥了一句,對着昕兒說,“你剛開的方子呢,拿來。”昕兒見蕭哲神色凝重,不敢耽擱立刻把寫好的方子遞到蕭哲手裡,自己又捏着雲芷蝶的腕脈仔細探。蕭哲掃了一圈昕兒寫的方子,緊皺的眉頭這才松了。
“昕兒不知你平日體質溫和,這脈象不對,方子倒是穩紮穩打開的不錯。”蕭哲知道剛剛自己一臉嚴肅吓到小師妹了,開口緩和。“所以有什麼問題?”雲芷蝶握住昕兒的手也算安撫,緊緊盯着蕭哲看向她的眼睛。“你素來體質溫和,這次病倒多半是勞累所緻,有人趁人之危加了點寒性的藥在你的湯飲裡,導緻你即便不燒了身子也發虛。”蕭哲緩緩解釋道,“給你們姐妹二人下藥,還見人下菜碟嗎?”
雲芷蝶聽着蕭哲近乎于玩笑般的發問,陷入沉思。“你心裡有答案了,是不是?”雲芷蝶再擡頭就見蕭哲蹲在她面前,審視着她。“對,有答案了。”雲芷蝶垂着眼,當所有的都已經被排除,那麼就隻有一個答案了。隻有他會想讓二姐死,卻想讓她活着。“原來說的是真的……”雲芷蝶緩緩地将自己蜷起來,隻覺得頭疼的愈發厲害。
“什麼是真的?”蕭哲擔憂的看着她,說着思慮過甚不是開玩笑的。雲芷蝶如今這副身子多思多慮并不利于恢複。雲芷蝶已經沒法回答他了,不知是蜷縮太久血液回沖還是頭疼昏迷,她就那麼蜷着往前倒。“啊!”第一個看見的是一旁的昕兒。蕭哲正低着頭思考,是聽見昕兒的驚呼才擡起頭,伸手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