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島
雲瀾已經回了住處,底下人在一團亂中,還是盡力規整出了模樣。至少雲瀾這邊伺候的還可以,要吃食有吃食,要熱水有熱水。此時他正泡在浴桶裡,身上松泛,眉頭卻緊蹙:那藥霸道異常,她一個不過在島上呆了幾年的小姑娘,怕是受不住的。在氤氲的水汽裡,似乎看見了雲芷蝶模糊的身影,心尖上絲絲縷縷的心疼随着熱氣騰上來。
當時他隻顧上懊惱雲芷蝶一口沒喝,現在回想起來倒有些劫後餘生般的慶幸。雲瀾以手為扇揮開眼前的水汽,随之也冷靜了些。他冷冷扯了扯嘴角,有蕭哲在,會沒事的。“主子,地牢那邊……”下屬來報。“去看看。”雲瀾從浴桶中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衫踏出門去。
地牢
夜晚寒涼,雲素蝶身上實在穿的單薄,再加上她病本身沒好全就被這樣折騰了一番,毫不意外的發起高熱。雲汀蝶心下焦急,手掌下皮膚的溫度愈發滾燙,可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是越發的抱緊了自己的妹妹,低聲喃喃:“小禍害,你可别這麼死在這啊,多不值當。”不過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有類似家具的搖晃吱扭聲。
雲汀蝶抱緊了懷裡昏迷的雲素蝶,警惕的看向聲音來源。最先露面的居然是抱着幾件衣裳的彩翎,雲汀蝶看見她,想開口問她好不好,見她面色蒼白,又忍耐的抿了抿唇不言。一打開牢門,彩翎就撲過來。雲汀蝶看着這幾件衣裳都眼熟,想來是自己的,也顧不得其他,一股腦的抖開要穿到雲素蝶的身上。彩翎幫忙扶着雲素蝶軟的像一團棉花的身子,總算是給她裹了幾件,多少會暖和一點。
“小姐,您也穿。”彩翎的聲音有些嘶啞,遞了一件給她。雲汀蝶囫囵的披在身上,複而抱緊了雲素蝶。彩翎帶來的不過是幾件外衫,雲島的夜晚足夠撐得住,可這僅僅也是對于她這樣健康的人來說。“也不拿件大氅來……”雲汀蝶着急的有些口不擇言,轉而反應過來,“不是怪你,隻是……”彩翎見雲汀蝶眼中已含了淚意,忙點點頭。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她明白的。
見後面還有人陸陸續續的來,雲汀蝶伸手快速的将眼角的濕潤抹去,挺直了背脊。彩翎扶着雲素蝶,和雲汀蝶一起挪到牢房的角落,避免哪個沒輕沒重的傷了雲素蝶。雲汀蝶早見他們搬了個大件來,卻沒想到是床榻。雲汀蝶和彩翎對視一眼,眼神裡俱是驚訝無措。她心下已有了幾分想定,但面上仍垂着頭不見情緒。
雲汀蝶伸手扶住雲素蝶的臉頰,往自己懷裡按了按,想來她也不想讓這麼多下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等他們收拾停當,雲汀蝶才擡頭,沉着的語氣好似處變不驚:“取一些治療傷寒的草藥來。”吩咐的架勢,門外已垂首靜立的幾人明擺着聽到了,猶豫着,沒人動。“不過是去藥田上采藥,還使喚不動你們了?!”雲汀蝶見他們不動,便有些疾言厲色。
看他們搬床來,她總覺得雲瀾還是有留幾分情誼在。藥田是雲氏人安身立命的本錢,孩子們從小學習基本的藥理,不說治病救人,種植草藥總是如數家珍的。基本的一些小病小痛,自己上藥田裡去采一點回來熬煮就好了。可現在這樣的事也使喚不動人,要好好思考一下雲瀾的态度了……
“都愣着作甚?沒聽見姨姐說要什麼東西,還不趕緊去。”聲音傳來,登時就有人動身去辦了。速度之快,讓雲汀蝶的臉色都更冷了幾分。雲瀾熟視無睹,施施然走進來。這個牢房門跟城門似的,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雲瀾蹲下,溫柔的用手背試了雲素蝶的溫度,聲音也柔的膩人:“果真是發了高熱。”
這牢房已被來來往往的人收拾的很幹淨,雲瀾順理成章的席地而坐,和雲汀蝶相對。雲汀蝶不屑分給他一個眼神,隻垂着眸看懷裡的妹妹。“姨姐和夫人的關系,比傳言要親密的多啊……”雲瀾自顧自的感歎着,不過轉瞬,就把瑟縮在一旁的彩翎抓到手邊,将她的脖頸狠狠夾在腋下,隻要他動手,下一秒就能擰斷彩翎的脖子。
雲瀾空着的手,捏着彩翎的下巴緩緩擡起。彩翎本就是面朝下的窩在那,被夾着就已經是死亡威脅,雲瀾再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擡,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彩翎一向還算穩重,但在今天的連番打擊下也被攻破了心理防線,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害怕,抽抽噎噎的流下淚來。雲汀蝶看不下去,還是開了口:“雲瀾,她不過是我身邊的侍女,有什麼不滿沖我來。”
雲瀾捏住彩翎下巴的手緩緩摩挲,小姑娘的皮膚細嫩,他是極喜愛的。“不過是侍女?姨姐過謙了。她多能幹啊,若不是她聽了姨姐的話東奔西走,這島上留住的人怎麼會一走而空?”雲瀾抓住彩翎的下巴,彩翎已經仰到了極限,淚水順着臉頰的弧度流到雲瀾手上,他上一秒還缱绻的語氣,下一瞬卻透着陰寒,“在姨姐身邊耳濡目染,學的這樣機靈,難道不該死嗎,嗯?”
随着他的話,手臂也收緊了力道,彩翎下意識的掙紮起來,淚盈滿了眼眶,臉憋的通紅,再也哭不出來一滴。“住手!”雲汀蝶放不開懷裡高燒的雲素蝶,也放不下命懸一臂的彩翎,隻能徒勞的喊。“你是從大肅跟着姨姐上島的,相府裡出來的?”雲瀾并不理睬,隻是放了一點點力道,鎖着喉逼問彩翎。
彩翎這時候哪還有思考的能力,胡亂點着頭回應。雲瀾饒有興緻的挑了挑眉,驟然松了手任彩翎滾到地上。彩翎躺在地上氣還沒勻,雲瀾便又湊上來,笑的愈發溫柔:“那你自是見過許多京城的貴人咯?”稀松平常的一句豔羨的話語,由雲瀾的嘴說出來,别有一番陰陽怪氣之感。“奴婢是相府買來的丫頭,一直在内院,不曾見過貴人。”彩翎粗喘着氣,害怕的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