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奕稍稍一動，季庭泰便跟着醒了。

“醒了？餓不餓？”

“太傅……”

“好了，既醒了，過來用膳吧。”楚添辛沒好氣地招呼，“還不放手？要他抱到何時？”

“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

“朕讓你下來，用膳。”

感受到孩子一縮，季庭泰趕緊摟着他，瞪着楚添辛：“不許吓他。”

然而楚添辛忍他已經忍了很久了，見他還挂在季庭泰身上畏畏縮縮，更是氣不打一出來，直接上手把小人兒拎出來：“去，吃飯去。”

眼看着人被楚添辛趕去偏殿，季庭泰下意識想跟上去看看。

“哥哥不用動，在這裡用就好，哥哥如今還是要多休息。”

季庭泰無奈：“休息的人都懶了，我想起來走走。”

“等用過膳，我再陪哥哥走走，消消食，好不好？”

季庭泰緩了緩，歎口氣。

“十六，你明知道他是遭人利用，無辜受罪，你竟也忍心苛責，你當真看不明白嗎？你憋着氣在心裡，要出氣，可你出氣的結果是父子離心，得不償失。

“你是皇上，一國之君，遇事怎麼能亂了分寸？”

楚添辛依舊委屈：“可是他害了哥哥……”

“他是你的兒子，什麼樣子你不清楚？你明知他被人利用，卻還要遷怒于他，這與父皇有何兩樣？”

“我從他身上，看見了你的影子。我的十六，過去是不是也像這樣容易輕信别人？你可記得那次，他們利用你，想害你，你還替他們瞞着，若非我去了，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十六，他遠不如你，你也不是父皇那樣的人。”

他記起來了，他第一次遇見哥哥，哥哥喂他好吃的，說要帶他回家，他就覺得這人是世上最好的人。後來回宮，他與阿嬷受盡欺負，結果别人一點點示好就把他騙了。

他太缺愛，所以别人一點點的好都被無限放大。

他不該讓他的孩子重複他的路。

楚添辛低下頭，哥哥的教導一字不落聽進心裡。

“哥哥，十六知錯了。”

“道理講明白了，哥哥要打你手闆子，你服不服？”

“服。”

侍從捧着戒尺過來，死死盯着腳尖。

蒼天在上，他倆打情罵俏也就罷了，他哪敢打皇上？他這一尺子下去，别說自己，九族都不保了。

“哥哥，我現在是皇帝，”他小聲求情，“能不能不打？”

“皇帝怎麼了？錯就是錯。”季庭泰拿過戒尺，“跪下，他們不敢，我來。”

宮人趕緊退下，楚添辛隻好乖乖伸手給他打。

哥哥還沒跟他動過手呢。

楚添辛低着頭，不願意看季庭泰打他。

“……罷了，我還是舍不得。”

比劃半晌，戒尺終是沒落下，季庭泰丢下戒尺，頗為遺憾，口中不忘威脅：“再有下次，定打不饒。”

楚添辛笑彎了眼，直直撲到季庭泰懷裡：“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

高興之餘，楚添辛也沒忘了楚明奕，特意把他抱過來。

“興昭侯這般疼你，以後可不許胡鬧了。”

“我又不用他疼。”

剛剛好脾氣了一秒的楚添辛立馬瞪眼：“你說什麼？”

什麼人呐！哥哥疼他他竟然不稀罕？真是不識好歹！

楚明奕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眼淚啪嗒啪嗒掉，哇哇大哭：“都是你，都是你！嗚嗚嗚嗚……”

季庭泰看得心疼，想把他接過來，楚明奕卻拼命躲他。

“我讨厭你！你害死我母妃，又害了母後，你是壞人，我讨厭你！”

“放肆！”楚添辛大怒，“這些渾話都是誰教你的？”

楚明奕不說話，越哭越傷心。

楚添辛氣惱：“來人！把跟着五皇子的侍從侍女都押下去審！朕倒要看看是誰敢教唆皇子！”

“慢着！”

季庭泰使個眼色，示意明河先下去。

“殿下，您好好說，别牽連了無辜。”

意識到自己的父皇向着外人，楚明奕更傷心了：“你是禍害，你害我母妃慘死，害父皇母後離心，都怪你，你是……”

“楚明奕！”

平白無故落了大個罪名，說不難過是假的，楚添辛又怎會看不出來？

“你是皇後的兒子，何來母妃？”

“我都知道了，母後都告訴我了！”楚明奕紅着眼睛看他，“父皇，我都知道了。就是因為他，您置我母妃于不顧，如今，連母後都……”

楚添辛深吸一口氣，怒極反笑：“你可知你母妃是怎麼沒的？要不要朕把當年的太醫穩婆找來告訴你？”

“十六！”

季庭泰想攔，楚添辛偏要說：“怎麼了？我能接受，他不能嗎？從小我就隻有阿嬷，後來阿嬷也沒了，我又怪過誰？”他一把扯過楚明奕，“你怪得了誰？不是為了你，溫昭儀也不會死。朕已經盡可能保護她了，吃穿住行無不用心，可她偏偏生你時難産，是你自己害死了她，你憑什麼怪别人？”

“别人說什麼你都信，誰對你好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季庭泰心痛，撫上他的臉頰，輕聲喚他回神，“十六。”

對上季庭泰的目光，楚添辛鼻頭一酸，迅速移開才沒有更失态。他緩了緩，抱起吓壞了的楚明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