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這裡的百姓、衙役、官兵,在這一瞬間,都被趙晉鵬身上那種氣勢所威懾,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個獨立于人群的大娘,顫抖着手,指着趙晉鵬道:“你…你……你不是守護百姓的大将軍嗎?!為何現在要比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去死?我兒好不容易娶妻,你們便要修改律法,日後稍有不順心就要和離,我兒怎麼辦?”
“笑話!”顔芷蘭終歸還是忍不住了,“女子嫁到你們家,便是賣給你們家了嗎?若隻是稍有不順,何必要鬧着和離?”
“嫁到我家就是賣給我家了!”大娘聲音陡然提高,粗粝的嗓音都尖銳了幾分,讓在場的人不禁微微蹙起眉頭。
“不過是個女子而已,多的是,給口飯吃,餓不死不就好了!哪裡有你們這種富貴小姐金貴?我若是有你們這種身份,我也願意我女兒和離!”
“你是這麼覺得的嗎?”遠處又傳來一道含着怒氣的女聲。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穿的頗厚實的溫如從府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丫鬟婆子。
溫如是在十二月初生的,一個女兒,這是趙家孫輩的第一個女孩,全家都高興不已。隻不過剛生完沒幾天,就聽聞趙嘉檸中毒一事,這份喜悅便也沖淡了幾分。
顔芷蘭有些緊張的上前,想要勸溫如回去,卻被她制止。
她死死盯着那個大娘,道:“你覺得富貴人家的小姐光鮮亮麗,成親後便是有臉面的當家主母。那你可知有多少你所羨慕的正牌夫人,被磋磨緻死或郁郁而終?你覺得她們光鮮亮麗,覺得她們出入都是前簇後擁,但你們知道她們可能一個月都見不到自己丈夫幾面?或者被丈夫動辄打罵?這就是你口中的金貴。”
衆人沉默,甚至眼中有難以掩飾的震驚。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親耳聽到這些權貴人家的内宅之事。
溫如繼續道:“你說如果你也有這種身份,也願意自己女兒和離。可如果沒有相應的律法,你能和離嗎?你不能,你隻能看着自己的女兒在那後宅被磋磨死,或是郁郁而終。甚至會有更壞的結果。那就是夫家要尋個由頭休棄她,而她隻能在被休前去死,保全名聲。任由夫家随便說個病逝的緣由,将她的命,将她的一生,就那麼輕輕揭過。”
大娘愣了一下,道:“哪個女子不是這麼過來的?怎就偏偏你們特殊?”
“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就要一直這樣下去?不能有一點改變?”溫如嗤笑一聲,“這偌大的天下,娘家不能出一個被休的女子,世道容不下一個被休的女子……憑什麼呢?”
空中又有點點雪花飄下,溫如轉身對趙父趙母行禮道:“爹,娘。我有幸嫁入趙家,不在遭受那些後宅陰司,這是我三生有幸。今日我想同你們一起入宮,不單單隻為小妹,還為這世間萬千女子!”
“你們不準去!”大娘尖叫着沖上前拉扯住溫如,口中罵罵咧咧道,“熬不過那些,是她們命不好,憑什麼斷了我兒的未來!”
丫鬟婆子連忙上前幫忙,混亂的場面突然被一聲嬰兒啼哭打斷。
那大娘好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獸,異常興奮的指着被奶娘抱在懷中的嬰孩道:“你自己也有孩子,怎麼能幹這種喪良心的事?就不怕日後你的孩子遭報應嗎?!”
溫如接過孩子,輕聲哄着,直到孩子不再哭鬧,才看向眼前的百姓,道:“今日我若隻躲在家人身後冷眼旁觀,那才是真的毀我孩兒陰德!你們也有姐妹,也會有女兒,真的忍心看她們就毫無保障的度過後半生?”
那幾個窩在角落裡的女子低下了頭,更加看不清她們的表情了,也就不清楚她們究竟是如何想的。
人群安靜了下來,隻有那個大娘時斷時續的哭嚎聲。
趙晉鵬不想再看眼前鬧劇,道:“既如此,那我們全家,便一同去。”
說完,他就扶着趙夫人上了馬車。
看着走遠的馬車,魏大人隻覺得自己的官途一片黯淡。
“把這個帶頭鬧事的!帶回衙門關好了!本官到時候要好好審,看看究竟是誰指使他說那些話的!”
魏大人面色鐵青的指着馮天,就在他準備将那個鬧事的大娘也讓人帶走時,又聽到那尖利刻薄的聲音:“還有沒有王法了!他們一句話就能斷了我們的未來!天子不應該保護我們嗎?憑什麼隻有他們能去?我們難道去不得嗎?”
魏大人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
他上任這麼久,第一次聽到有人要去皇宮鬧事的……
但是當他看到跟在那大娘身後,往皇宮方向去的百姓時,他隻覺得他命休矣。
齊王府内,李星瀾一腳踹開庚诏的房門,頗有種打家劫舍的感覺。
庚诏這幾天急的,嘴角都起了好幾個燎泡,猛然聽到李星瀾這動靜,直接咬了自己一口。
他到抽一口冷氣,也顧不得埋怨李星瀾一驚一乍,而是問道:“怎麼了?時候到了嗎?能去了?”
“到了!你帶上幾個人,咱們馬上去齊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