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快到了,春兒和小環正在給月盈閣挂燈。
王府自然備有燈具,隻是沈随從來無心賞燈,所以府裡用的是往年的舊燈,年年都是一樣的,今年挂完了收起來明年再挂。
春兒覺得那些燈籠都不好看,原來在揚州的時候,她會和小姐妹們一起溜出去逛燈會。
揚州城的花燈款式多,顔色也多,元宵節前後勾欄瓦子整夜的燈火通明,她們年紀小的就溜出去吃吃喝喝天亮了才回來。
今日看着那些款式普通的燈,春兒突發奇想,用五色彩紙自己糊了幾盞想要挂在高處。
她踩在圓凳上,雙手舉着燈籠,怎麼也夠不到廊下的鈎子。
“哎呀……小環,再去屋裡拿一把凳子給我摞起來,這也太高了。”
春兒挂的費力,踮起腳,整個人在凳子上搖搖晃晃。
忽然出現一雙大手,拖住燈籠,穩穩的挂了上去。
春兒疑惑,歪着頭繞過燈籠看去,本該是個有些溫馨的場面,隻是沈随的臉被綠色燈籠照的陰恻恻的,十分恐怖。
“小環!有鬼!”
春兒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而小環上手扶了一把,這才從凳子上穩穩的下來。
雙腳落了地,理智也重新回到大腦,春兒低頭看着沈随繡着金線的藏藍衣擺,有些後悔剛才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四個字。
小環站在春兒身後,一臉的無念無想,主仆禍福相依,她已經準備好挨罰了。
沈随則是看着那綠色的燈籠微微皺眉,腦海中反複想起春兒的那句話。
春兒:“這糊燈籠的紙真的很貴,妾身方才說的是這個……”她出聲解釋,隻是聲音越來越輕。
沈随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
彭總管還抱着琴站在門口,沈随擺擺手讓他回去,然後看向一院子花花綠綠歪七扭八有大有小的燈籠。
沈随:“不喜歡府上的燈籠?”
春兒趕緊解釋:“喜歡喜歡,這不過是妾身閑着無事自己糊的,妾身這就取下來。”
見她又要去踩凳子,沈随趕緊說道:“無礙,這樣的燈籠倒也……缤紛。”他斟酌良久,算是找到了合适的用詞。
見王爺不曾生氣,春兒的膽子便大了些。
“王爺今日怎麼來看春兒了?”她擡起頭,笑吟吟地問。
沈随撿起地上春兒還未挂上的燈籠細細端詳,随後遞給春兒:“本王來看你挂燈籠。”
春兒接過燈籠,輕輕噘嘴:“王爺都看到了,這裡太高了,妾身挂不上的。”
她又把燈籠遞回去:“王爺挂吧,妾身給王爺點蠟燭!”
沈随愣了愣。
“好。”
小環把火折子交給春兒,随後站到院子外去了。
正房前面這的屋檐最高,方才沈随幫着春兒挂了一個燈籠,現在還剩五個沒挂。
春兒叮囑他:“王爺,得先把王府的燈籠取下來,再挂上妾身紮的燈籠。”
這樣詳細的囑咐……沈随有些無奈。
他身形高,伸手就能碰到燈籠,取下原來的,挂上新的。
沈随從沒做過這麼輕松的事,比朝政簡單,比時局清晰,看着自己挂上的、随風搖曳的燈籠,還有些微小的成就感。
春兒抱着燈籠,伸手進去,用火折子點燃燈籠裡的蠟燭。
沈随低頭看她,見她有時會被煙嗆到,輕輕的咳嗽,微微的皺眉,噘嘴。
她看着燈籠,像是看着個有生命的物件,若是燭火不能一次點燃,她還會對着蠟燭小小地發一下脾氣。
她可真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念頭在沈随心中一閃而過,随後他自己有些自嘲的笑了下。
誰不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燭火點燃,春兒舒心地笑了笑,雙手将燈籠遞給沈随。
沈随将挂繩對準廊下的鐵勾,挂上後再用手輕輕晃晃,看一下挂的穩不穩。
這便是最後一個需要挂的燈籠了。
春兒不明白,挂燈籠這麼好玩的事,沈随怎麼能一臉認真,像是在回複公文那麼仔細。
挂完了燈籠,春兒滿意的望着一院子的花花綠綠,問道:“王爺,好看嗎?”
……并不好看,顔色并不搭調,做工十分粗糙,地上被映出很多花花綠綠的影子,看起來有些豔俗。
他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少名家字畫、瓷器珍玩,若不是最美最好的,都來不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