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好看!”仙君們眼睛裡迸射出堅定的光。
“可是……”懷罪一想到自己五顔六色的頭頂,心裡難免有些放不下心。
蒼舒星君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滿面笑意地問:“懷罪可曾聽聞過簪花?”
這……這難道不是和穿衣洗漱一樣尋常的詞彙嗎?況且昨日才見過的呀——懷罪愣了一下,心裡苦苦琢磨蒼舒星君這話究竟是在誇她還是貶她。
或許是覺得容易引起混淆,蒼舒星君換了個更準确的說法,美其名曰:“可曾聽聞過簪花圍?”
多了一個字,懷罪果然沒聽過了。
眼見着她的神色由困惑轉變為更加困惑,蒼舒星君臉上緩緩浮出餍足的笑容,語氣裡也不由地沾染了些驕矜的口吻——
“我還在凡間未飛升時,曾是凡間一個偏僻州縣的子民,那方水土哺育生長了無數漁人兒女,我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
“簪花圍是那裡獨有的飾物,滿頭花色,瑰姿秾麗,明豔無俦。在繁花盛開的季節,粗缯褐衣也襯得别有一番風緻。簪花圍的女子們在海邊拾貝戲水,墨色發髻上的象牙箸映着金色暖人的日光,雪白腕子上的銀環被海浪激蕩着,鈴铛會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蒼舒星君說得陶醉,懷罪聽得也入迷。
一番傾情回憶的最後,他一言以蔽之:“你這與簪花圍有異曲同工之妙,怎麼會不好看?”
哦~原來是這樣!懷罪一下子就被說服了,頓時覺得身心無比通暢,連帶着腦瓜子也覺得輕快了不少。
但欣慰之餘,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所以,蒼舒星君是覺得我像你娘嗎?”
自從聽了頌白星官的一席話,如今在仙界,懷罪還是挺懷念從前小蘿蔔頭的身份,畢竟能夠稍微顯得年輕些。而現在,這層遮羞布似乎也有些岌岌可危了——懷罪頭發也玩不下去了,歎了口氣,兩手一齊托着臉。
蒼舒星君本來還聽不出話中好壞,但見懷罪神情黯然,便知局面應當不妙。見狀,上生星君、扶風星君和柳下星主當仁不讓地挺身而出,合力将他擠回了身後——總算能說上話了。
“他呀,就是成仙的時日不夠久,時常顧念舊事罷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幾乎沒有片刻猶豫,郁悶中的懷罪擡起頭,果斷選擇相信了眼前這三個好人。
但為了确保他們所言非虛,也為了給心裡一個慰藉,她還是怯怯地複問了一句:“真的?”
“當然!”三人心口一緻,齊刷刷指向猝不及防的蒼舒星君,“騙你的話他長一百年痱子。”
懷罪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蒼舒星君的身上,注視須臾,向他歉疚一笑:“蒼舒星君,希望你永遠不長痱子。”
發自内心地,無比真誠地。
一輪花簪完,手裡空落落的,幹坐着似乎缺點什麼。未幾,扶風星君拾掇來一把丹鳥落下的翎毛,與衆仙一同往懷罪發髻裡簪。
翎毛斑斓,氤氲仙澤,在陽光下煥發着動人的風采。有那麼一刻,懷罪真摯地相信,或許的确是美的。
美中不足的是比祁不在,如果他說好看,她必然一萬分地相信他。
毛茸茸的翎羽迎風翕動,催發着惹人憐愛的赤朱色,她信手取了一支下來,于眼前百無聊賴地擺弄着。
冥界沒有這樣好看的翎羽,就算有,也是失了光澤的亡物。冥界是怨念和罪孽的糾集之處,被死氣沉沉的冥府鎮壓着,看不見一處明豔的景緻。
可是懷罪想家了,陰曹地府縱然比不上旁的地方好看,卻是六界中真正能讓她無憂無慮的地方。這一趟出遊,收獲了很多快樂,可也在無形中背負了隐匿的心事。
“懷罪,你覺得比祁怎麼樣?”衆仙忽然冷不丁地發問。
兩個熟悉的字乍然入耳,懷罪一激靈,擡眸看向他們,不知意在幾何。
但出門在外,面子是自己給的,她毫不掩飾地大方誇贊道:“當然是特别特别好!”
“那我們呢?”一雙雙眼睛殷殷期盼地望過來。
“嗯……”懷罪細想了想,須臾,認真地答,“我覺得你們特别好。”
未幾,先前郁結的神色成功轉移到了仙君們的臉上。上生星君當屬典型,忿忿地抖開折扇,百思不得其解:“怪哉!”
言語間頗有微詞——此誠危急存亡之秋,身為比祁最好的朋友,懷罪覺得,守護他的名聲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于是兩隻耳朵立時機敏地豎了起來,小心翼翼求問道:“怎麼了嗎?”
“寰宇浩渺,星鬥燦爛,仙人自然也水漲船高地多。”柳下星主接過話茬,“故而南鬥宮雖然冷僻,卻也常有新人。但鮮少見仙子元君們如此熱衷于一個新人的,猶如蝴蝶見了花一般難以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