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帶着濃重溫熱的血腥氣,沈淮知道是有人坐不住了。他道:“可問清楚了,誰派來的人?”
荀安将那刀扔到雪裡,道:“都是死士。我有意留活口,他轉眼的功夫便自斷了。”
沈淮眼尖,一眼就看見荀安的肩膀上被刀紮了,那血沿着胳膊一路往下流。沈淮關切道:“小将軍受傷了?”
荀安幹脆撕掉外甲:“一點小傷,不妨事。我已經派人守着車馬,還有兩個活口,沈大人要不親自審?”
這是荀安第一次稱他為“沈大人”。雖然依舊生疏,但至少沒有了往日劍拔弩張的氣勢。沈淮不由斷定是魚湯的功勞。
沈淮道:“既然送上門了,那便審審吧。”
此行偷襲的共八個人,被荀安殺了四個,活捉了四個。其中兩個咬舌自盡了,還有兩個見同伴死了,也要死,被荀安手下攔住,這才綁在馬車旁等候發落。
沈淮去時,那兩人正咬緊牙關擰成一團,一副“誓死不透露半個字”的樣子。沈淮幽幽看上一眼,便笑了:“知道活不成了,還要替他賣命?橫豎是個死,不如選個痛快的死法。”
他雖笑着,語氣也溫和,可這兩人卻不由戰栗,驚恐萬狀地看着他。
沈淮道:“可是阜南那位?”
兩人不答。
沈淮從侍衛腰上抽了把刀,反手刺在一人大腿上,那人慘叫一聲,血噴薄而出,濺了沈淮一臉。沈淮壓低聲音道:“我再問一遍,可是阜南那位?”
“審出什麼沒有?”守在李大人馬車旁的荀安見人走了過來,便問。
沈淮擦着手裡的血,道:“審出來了,人也廢了。這倆人嘴真硬啊,咬定不是阜南那位幹的。若不是他們一口咬定,我還真不敢妄下定論。”
荀安笑了聲:“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
沈淮擦幹淨手,卻盯着荀安肩膀上的傷:“血流得河一般,真不要止血?”
荀安抱着手臂,面色平靜:“管好你自己。”
沈淮笑得邪性:“我剛想說,你若是好聲好氣求我,我替你止血呢。”
“不勞你費心了。這點傷都處理不好,還打什麼仗。”荀安道。
“别這麼見外啊。”沈淮一把拉住荀安的胳膊,不由分說将人推進馬車,“接下來是阜南地界,有多兇險你我都知道。李大人年邁,我又是個不經事的,咱們這路都得仰仗小将軍的庇佑,小将軍身子要是拖垮了,咱們還能護送壽禮入順都嗎?”
荀安被他推進車裡,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着什麼藥:“你對我這麼殷勤做什麼?”
沈淮道:“此行,你我便是出生入死風雨同舟的兄弟了,我對你殷勤些不是應該的麼?”
荀安嫌惡地看着他:“收起你的嘴臉吧,看着怪惡心的。”
沈淮不由分說道:“那沒什麼好說的了,脫吧。”
馬車裡暖和,荀安也不想跟他多說廢話,将铠甲連着衣裳剝了下來。沈淮隻看一眼便笃定,方才砍向荀安的那刀,淬了毒。
方才從那兩人身上搜出來的幾瓶藥,沈淮是研究過的,這藥塗在刀上,一旦通過血液流經全身,八成活不成。
好在他發現得早,一切尚有轉機。
荀安閉着眼,不耐煩道:“你在看什麼?”
沈淮笑了笑:“小将軍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荀安蹙眉:“要止血就快止,難道你還想沐浴焚香挑個吉日?”
沈淮道:“我隻是怕小将軍待會兒疼到哭鼻子。”
荀安嗤之以鼻:“縱使我一條胳膊保不住,我也不會哭。”
荀家都是死人堆裡滾大的,這點傷算什麼?
沈淮柔聲道:“那小将軍可要忍住了。”
他溫熱的手往傷口一摁,荀安猛然咬緊牙關,渾身戰栗。
怎麼會這麼痛?
荀安想要睜眼:“你想要我的命?”
“噓——”沈淮從身後捂住他的眼睛,“小将軍稍安勿躁,馬上就好。”
那蠱蟲沿着傷口鑽了進去,很快便不再有血滲出來。
這法子雖然笨,但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了。沈淮待那蠱蟲吸飽了血鑽出來,很快捏死了它。
荀安痛到臉上失了血色,幾乎撐着身體從沈淮的馬車上下來。沈淮則一如往常般氣定神閑,替他拿着衣裳,細心扶他下來。
前方不遠處,李大人鑽出馬車到一旁如廁,恰巧撞見這一幕。
荀安定住了。
李大人也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