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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終歸虛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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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買臣道:“好籌碼總要留在最後,您倒是深謀遠慮,這一點我遠遠不及。”說到此處朱買臣、王朝與邊通三位丞相長史皆面有郁色,他們三個人互相換了眼色,朱買臣心領神會,露出一個苦笑,“三個長史中我年紀最長,做過的官也最大,和張湯之間的怨恨最深,就讓我先來說吧。我是楚國會稽人,和被張湯殺害的莊助是同鄉,當年我郁郁不得志,老妻都棄我而去,隻有莊助愛惜我才幹,向皇帝舉薦了我,讓我做了太中大夫。他處理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謀反案時尋到莊助的不是,”朱買臣每吐出一個字肩膀就要抖一下,“就殺了他。”

朱買臣搖了搖他花白的頭,“我得意的時候張湯在我面前跪候差遣,後來我失去皇帝的歡心,張湯就坐在他那張小床上接見我,他的屬官也輕慢我年邁。我和張湯之間的冤仇與你們的都不一樣,你們是一口氣咽不下去,我是不惜性命也要報複。”

王朝與邊通面面相觑,“我們兩個人和張湯的矛盾沒那麼複雜,是張湯沒事找事。他知道我們三個長史原來地位很高,就常常打壓我們,逞自己的威風。”

邊通罵道:“老虎嘴裡拔牙,我看他是活膩了!”

最後一道女聲加入進來,一聽聲音衆人就知道那是一個有才調又美貌絕倫的女子,“在座的諸位都是英雄豪傑,但也都是局内人,為什麼不聽聽我這個局外人的意見?”

見衆人的目光都掃了來,女子便一把拉開她那珍珠七寶裝飾而成的幂籬。珠寶“嘩啦”一響,就露出淖姬那張可憐可愛的臉。一見到是她,除了隆慮公主、淳于嬰兒之外的人就都變了臉色。淖姬仍舊一副笑盈盈的摸樣,“我和趙王月下下過六博棋,為江都易王跳過長袖舞,用胭脂為庶人劉建寫過長詩。所有見過我和沒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是一個放蕩的女人,可是你們要清楚一件事!”

淖姬的聲音驟然變得嚴厲,“江都易王強悍粗暴,趙王詭計多端又險惡,庶人劉建禽獸不如,我遊走在這三個男人中間一塊兒皮都沒少了,還得到他們三個人的寵愛,由此可知我是個何等本事的女人!你們雖說都是大男人,可你們連一個主子都沒服侍明白,反而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張湯搶了風頭,仔細算算,你們還不如我!”

淳于嬰兒在心裡發出一聲歎息,她深知淖姬和張湯之間的恩怨,可她當初帶淖姬回江都國的時候不會料到淖姬會有報複回去的一天。

天色漸深,長空黯淡得恰到好處,從最中心的乳白次第加深到月白乃至更深一層的灰藍。雲彩像被浸染的棉花,随意地散在一邊。

淖姬看着長安頂上的長空隻覺柔腸寸斷,她曾經來到長安,看黃昏疏雨後梧桐嗚咽,飛紅零亂。她踩着東風過後的落紅發現隻有桃李最好命,在最合适的季節遇到最好的風。淖姬生命中最好的風不知道吹向何方,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歸宿。

淖姬搖了搖她那顆小巧的頭,“天底下有誰真的愛張湯呢?他是貧賤之人卻乍然富貴,沒有根基沒有後台,隻有皇帝一個人可以依靠。如果有一天皇帝也厭煩了張湯,那張湯就成了沒有燈罩的燈,風一來雨一吹就黯然熄滅。暗夜行走,人最容易看到燈。可你們隻看到了燈芯,沒看到最緊要的燈罩。”

淖姬在搖頭的那一瞬看見窗外百花妖娆,月影缥缈,心中恍惚,長安城風光不改,長安城裡住的人年歲漸長。“獵人以捕獵為生,在狩獵過程中鷹看得遠,狗跑得快,所以獵人愛重鷹犬像愛重自己的兩顆眼珠子,皇帝對張湯也是同理。”

淖姬冷笑聲頗為無情,“皇帝說到底是張湯的主子,他永遠不能忍受張湯反咬自己。”

“他說他會來看我。”阿嬌掰開安石榴,石榴裂開的果皮露出千百顆聚集在一起的紅色果實。石榴,枝葉繁茂,多子多實,劉徹把它和蒲桃一起種在馳道,派遣官吏為它澆水修建枝丫。他看見婀娜的石榴枝,窺見繁多的榴實,剔開輕明榴膜,會得到半透明的鮮紅皮肉。他的後妃不多子,但他種的安石榴多子多實。

阿嬌嘗了幾顆石榴籽,随後把它們全吐在手帕裡。太苦了,比剝開蓮衣的蓮子還苦三分。阿嬌奪走卓文君手中的石榴,全扔到窗外。

暮春時節的夜風吹得人半邊身子發冷,紛紛揚揚飄來的紅雨逾牆而來,撲人一個滿懷。帶水的花雨中阿嬌再三凝望,在似真似假的幻影中看到一線模糊的曙光從院門鐵索中掙出,撼動精鋼頑鐵一般的黑夜。

可是樹着翠羽的車輿遲遲不經過,木蘭文杏搭成的椽和梁等不來另一位主人,以至于隻是一根朽木跌在沙土上,她也會在驚疑不定間聽成驚雷在響。

“我上一次見到你還是在十年前,那時候坐在你身邊的是司馬相如。”阿嬌将一把去年腌制好的蓮蓬丢進荷花池中,未結蓮子隻有亭亭青蓋的荷葉登時傾倒,将在荷葉下嬉戲的鯉魚砸得四散開來,掀翻平靜的湖心,蕩出千層漣漪。原本在水邊互相梳理羽毛的紅毛鴛鴦被阿嬌打得飛上連理枝,在卓文君綿長的凝視中搖斷翠色枝幹,飛上更高的青天。

阿嬌陷入斑駁的回憶,如果把她比作一棵樹,那年輪也該有一丈寬。“我那時候還是不甘心,雖說忘了我是他妻子一事,情愛斬斷,但總覺得我和他之間還有斬不斷的血緣和親緣。我給相如黃金請他為我寫下《長門賦》,”長門宮是館陶公主别院,陳午曾把他的愛妾藏在長門宮,後來兜兜轉轉成了阿嬌最後的寝宮,“沒想到寫賦的相如已經移情茂陵女子。”

司馬相如是一個很多情的男子,喜歡用玉帶鈎别開兩邊簾幔。他不帶冠,不畜須,經常穿過合歡樹绯紅的花影。他愛過卓文君,後來愛上那名來自茂陵的美人。

卓文君說起過去倒是很平淡的樣子,“我從不恨相如,我知道他像個小孩兒一樣什麼都想要,對什麼新鮮東西都好奇,可他離不了我的錢。如果愛要用金錢來買賣。那我慶幸我是卓王孫的女兒,買得起他這一生的愛。”

卓文君在那一刻沒忍住看向陳阿嬌,流霞燒在天際,阿嬌的臉也被火燒雲染得發紅。落日拉長她的影子,背脊像連綿的崤函山落在人身上。

卓文君聽到阿嬌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看到長樂宮的射台了嗎,我就是在那裡看到我姑姑陳樂君的屍體,窦嬰就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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