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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終歸虛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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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再一次碰上衛青是在一個晴雨天,衛青當時正側身和平陽公主說着話,“你剛送隆慮公主回來?”

“我剛送她走。”平陽公主面上神情無波無瀾,“她要到隆慮侯曾經的封地去,隆慮侯就葬在那裡。她說她要永永遠遠守住先夫的墳墓,若有一日他墳上的石頭壞了,她就跟着風化的石頭一道兒沒。有見識的長者都私下裡和我說,隆慮公主命不久矣,要我盡早做好打算。我有什麼打算要給她?路是她自己要走的。”

平陽公主用她那雙冷靜得過了份的眼睛盯住衛青,衛青平淡得笑了笑,“我聽說你給陛下找了個絕代的美人兒?”

平陽公主城府頗深,不動聲色地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她繼續看着衛青,想聽聽他想說什麼,可是衛青不打算多說:“你等陛下完全病好再說吧,今天是不是要下雨了?天色這樣陰沉。”話一落下天邊就露出半輪金烏,把雲彩都燒光了。

霍光饒有趣味地打量衛青和平陽公主,他記得幼年時父親抱住他叮囑他說:“男人最好娶個頂醜陋的婦人做妻子,要是能醜到不願意多看一眼甚至不能同床共枕就再好不過了。你是個孩子,還不明白同床共枕,交頸疊股……”那時候霍光還不知道父親與衛少兒的往事,傻傻地聽父親說:“是足以讓一個人為另一個人犯糊塗的。”

霍仲孺為衛少兒的美色神魂颠倒過,但他并沒有為衛少兒做糊塗事;衛青和平陽公主是夫妻,可衛青不會為平陽公主神思不屬性情大變。

春末夏初時候天公臉色變化得快,水邊錦簇的花團裡包裹着一些開敗了的名貴花草,半邊身子像是被太陽烤焦。金光照耀下,天空竟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把木槿花、淩霄花、谖草、茯苓、遊茏、甘棠等花簇澆了個渾濕……每一朵在夏雨的洗濯下都露出嬌媚鮮妍的外表,在耀目的太陽下搖擺着枝葉。

從高崗上的扶蘇再到隰中漂浮的荷華都豐盛茁壯,綠油油的,個個芬芳,乍一眼望去讓人忘了裡面還夾雜着枯敗的同類。不一會兒在雨水還未幹透的天幕上挂起了淡而清晰的彩虹,因為沒有雲的遮擋,太陽和彩虹都輝光易辨,美得如一場經年好夢。

“陰沉時分不下雨,天晴了反倒下起雨。”朝臣嘀嘀咕咕說着什麼,可霍光一句也聽不進去,他隻看到他的哥哥霍去病大踏步趕到他身邊來。霍光正要走到霍去病身邊,沒料到霍去病駐足停留在衛青那裡。

“舅舅,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您了。”衛青和霍去病之間差不了十歲,但因為霍去病一聲舅舅,世人都以為衛青是個眉毛都白了大半的老翁。“‘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您是我母親的親兄弟,我對待您……總比對一般人依戀。”

霍光在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上聽到哥哥霍去病的往事,霍去病生母衛少兒在衛子夫得勢後改嫁給了曲逆侯的孫子陳掌,皇帝給了陳掌太子詹事的美差,但他還是不滿足。新一任的曲逆侯陳何因強占他人妻子而棄市,留下一萬六千戶的侯封沒人繼承,陳掌一向瞧不起衛少兒的出身,這時候就又想起了她,還有她帶來的兒子霍去病。

因為

衛少兒說陳掌也是霍去病的父親,她和陳掌的子女也是霍去病的弟妹,所以霍去病接受了陳掌的所有要求。今日的晴雨一如霍去病對母親衛少兒的孺慕之情,溫柔得過分,如果它是一場回憶,那一定是忘卻所有不愉快的回憶。因為回憶太好,霍去病總把自己當衛家人,把衛青當成自己最親的親人。

衛青和霍去病身世相近,母親都是女奴,父親都棄之不顧,因此在霍去病年少時,衛青一度撫育過他。但是因為皇帝的日漸偏心,衛青對霍去病感情大不如前。衛青曾經和皇帝抱怨,“我的胸膛好像鑽進了一隻嘶嘶叫喊的毒蛇,它把名為妒忌的毒液噴進我的心口,燒化了我剩餘的五髒六腑。

在霍去病和衛青同時受封大司馬時,衛青更和皇帝說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使我這麼艱難”的話。皇帝有很多知名或不知名的寵臣,可那裡面沒一個人能沖擊衛青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所忠不能,張湯不能,那些裝神弄鬼的方士不能,可霍去病能。

湍急的河水流過遍布花卉的堤岸,因為要轉過褐色的河灣和繁盛的花叢,河水變得溫柔和藹,像一條白色的絲縧垂落在地。衛青掃視過屬于長安的風物,冷不丁想起漠南的西風古道、馬滑霜濃。他在邊塞時身邊經常跟随着部将和親兵,揚起鞭子和他一起趕往燃燒着狼煙的烽火台。

那時候總有情窦初開的少女盼望他垂下手中的鞭子,和自己攜手同行。後來他收到皇帝的诏書回到長安,發現長安女子喜歡楊柳,總覺得遠去的畫船能用纖弱的柳條捆束。細想一下那些女郎的癡想都太無稽,可平陽公主偏偏嫉妒那些妙齡女子對衛青的愛慕,她夜裡對着衛青的耳朵吹氣,“垂下了鞭子,系不牢馬背上的人;折斷了楊柳,困不住載花船。”言外之意是她能束縛住這位直搗龍城的将軍。

系不系得牢,困不困得住和平陽公主有什麼關系呢?說得好像衛青是她的人一樣。衛青知道自己唯一的主子是誰,知道自己這個紙鸢一直在誰手上,更知道現在有飛得更高樣式更新穎的紙鸢替代了他。

衛青環顧那些豐豔的花草,發現常棣,也就是海棠花開敗了。

“你的眼睛總是追着我不放。”李麗娟漫不經心地抱怨,她并不忌諱别人提起她的過去,作為長安城最有美名的舞姬,李麗娟從不指望别人忘記她的過去。自打得到平陽公主的賞識,她就遠離了昔日的故人,見到霍光後她複雜的内心很少見地生出一種十分純粹的溫情,就像見到一位老朋友那樣。

李麗娟一邊走一邊饒有興趣的采摘了一朵薔薇花放在鼻下細細嗅聞,薔薇在她手下鮮豔如雲霞,葉幹枝柄是深深的翠色,落在她手中顯得她手背分外細白。霍光的眼睛落在李麗娟身上就放不下來,“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薔薇呢?我不止一次看見你把玩薔薇,就像與女伴嬉戲。”

“人各有偏好,薔薇就是我的摯愛,若有可能,我要用一千斤黃金買薔薇一笑。”李麗娟挑起她秀美的長眉,“你看那邊的人,他們倒是喜歡芍藥。”

李麗娟端量那對手捧着芍藥的少年男女片刻,忍不住微微發笑,“真是不湊巧,你這個小叔子碰上未來嫂子和昭平君兩個人打鬧呢。”

霍光順着李麗娟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陳阿嬌的女兒陳公主正在芍藥花下和隆慮公主之子昭平君說些什麼。大約是自幼生長在民間的緣故,陳公主穿着青綠色的曲據深衣,沒有像其他宮廷女子那樣在頭頂绾高髻,而是腦後抓了個松松的小發髻,正閉上一隻眼睛和昭平君微笑閑談。

“她看上去真像個小孩子,你哥哥會喜歡她嗎?”李麗娟的衣着打扮和公主截然不同,她穿着紅、白兩色的絲綢深衣,用彩色文錦鑲邊,永巷中的宮姬就常這樣打扮,隻不過她們都沒有李麗娟那樣慵懶娴雅的儀态。

“我哥哥從沒說過他要娶陳公主,衛皇後有兩個待嫁的女兒,怎麼排也得排到自家表妹那裡去。”霍光看着李麗娟身上的繞襟深衣不禁有些癡了。繞襟深衣衣襟層數繁多、下擺寬大,垂下的綢帶還能束腰,哪怕是毫無姿色可言的女子穿上繞襟深衣也能變得溫婉可人。李麗娟本就是中山國的佳人,穿着繞襟深衣,梳上分臀髻再踏上一雙木屐,真可以說是婷婷袅袅。

李麗娟微微側頭,“你哥哥從不談論他的婚事?”

“從不。”霍光從不認為霍去病是一個耽于兒女情長的人。

李麗娟那對深蹙着的眉頭擰在一起,像是給眉毛上了一把青色的鎖,“逃避不了的,皇帝是天下人的主人,所以又被稱為人主。既然主人發話了,那他就必須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你先别說話,先看看陳公主和昭平君他倆在做什麼!”

陳公主睜開她那隻原本閉着的的眼睛,将頭埋進那枝花葉極為繁茂的白色芍藥花中,用力嗅聞着。芍藥不比木槿等生長在強硬枝幹上的花朵,因為根莖纖弱又常生長在橋下水邊,總一副弱不經風含情脈脈的樣子,所以年長有見識的人總愛把芍藥比作深閨中起了春思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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