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衆目睽睽之下,在座的多的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按禮數第一個也不該是他,但以此情形似乎又沒錯。許嘉樹袖下的手指微動,擡起手握住他的手掌。
“好久不見。”
手有點涼。
他始終低着眼,沒看他上半張臉。
打完招呼,作東道主的總導演和制作人都招呼江遇過來,熱情得令許嘉樹感到驚奇,江遇和他們很熟嗎?
但這頓飯過去,也沒人提起江遇顯而易見的特殊性,除了開頭導演讓各位演員介紹自己。作為飾演男主的許嘉樹自然是打頭陣,簡潔的介紹後,參差不齊的鼓掌聲中,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定格在江遇臉上。
誰知誤打誤中,第二位介紹的,就是江遇。
不知是不是濾鏡作祟,他今天的裝扮往那一坐就是全場MVP最帥。
休閑西裝搭港風襯衫,一側倒的劉海盡顯貴氣,鼻梁上還架着副玫瑰金絲邊眼鏡,沒有多餘的配飾奪眼球,精緻幹淨,風格色彩的搭配恰到好處。
許嘉樹極力控制着内心的洶湧澎湃,實則已經在心裡那本《江遇觀察日記》上寫起誇誇小作文了。
“各位好,我叫江遇。23歲雙魚座,身高187體重135。非科班出身,在電影中飾演反派之一向南榮。”
聽到這,許嘉樹吓一哆嗦。
雖然他表情管理很敬業,但眼中還是浮現出滿溢出來的有喜有懵的複雜情緒。
向南榮,前傳的幕後BOSS。
由于導演還沒發來劇本,因為原著小說裡對第二部的撰寫隻有番外六千字,所以在劇本公布前,新舊角色都不知道最終呈現的效果是怎樣的。
但電影前傳這個角色給他很深的印象,角色身世凄慘,幼年被拐賣泰國詐騙團夥,少年時為自保,背刺救過他的警察,僞裝受害者回國後鸠占鵲巢逐步成為東南沿海地區最大的毒/枭。
前期沒什麼鏡頭,原著作者和編輯攜手改編,有意誤導讓所有人以為他真的不起眼,穿插的鏡頭大多是隐喻,直到中年時最後一個眼神鏡頭,給不少觀衆留下一想起就掉雞皮疙瘩的陰影。
對,中年。
所以許嘉樹翻遍了所有青年演員角色,唯獨沒跨域年齡層注意角色空缺,沒想到……
江遇那張娃娃臉到底怎麼演反派啊??
許嘉樹默默替江遇捏了一把虛汗,也替自己捏把汗。前傳是年僅24歲的男主陰差陽錯地頂替原定的卧底警察打入了毒販内部周旋數年,番外篇已經是一名成熟、實力過硬的警察,他的臉左看右看也不符合。
不過既然選了他們,導演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許嘉樹這樣安慰自己,殊不知導演堂而皇之地當面講了出來:“《硝煙》的番外裡呢,男主27歲這個年紀聽着不大,但有前些年非同一般、很沉重的從警經曆,那氣質性格肯定是跟年輕不搭邊的,30歲以下的我們本來不考慮的。”
許嘉樹下意識緊張了一下,但面上風平浪靜。
“但是呢。”
導演忽而一笑,“我們在選角的時候看了你之前的戲,再加上續番外拍第二部争議不斷,我們的确需要一定的正向流量扶持,所以我們敲定了你。”
許嘉樹稍加思索,“是那部玄幻民國劇《夢中夢》嗎?”
“對。”導演點頭,“警局錄口供時僞裝第二人格吳濤那段,篇幅不長,但長鏡頭包含的信息量讓這場戲的難度絕對不小,當時還上了熱搜吧,演的不錯。”
許嘉樹暗自松了口氣,由衷笑道:“謝謝。”
導演道:“警匪片這塊的主演陣容一般選的都是老演員,圈内那過影帝的鮮少有沒演過正劇的,其外沒有過獎項提名的隻有配角的機會,也包括新生代青年演員,我們很少會把籌碼壓在不确定成本上。說句實打實的話,00後年輕警察的成績肯定不會被圈限在年紀和長相上,演員也是。”
說着,舉了杯酒敬他,“有我親自指導,我相信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成績。”
許嘉樹微微動容,但沒有絲毫懈怠,他起身以茶代酒回敬:“嗯,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的厚望。”
“導演。”同期的女演員忽然開口道,“說到新生代演員,上一屆拿了影帝的陳季舟,您知道嗎?”
這個名字出現的那一刻,許嘉樹和江遇心照不宣地頓住,擡眼時剛好對視了,各懷心事。
但隻一眼,能看出什麼呢。
許嘉樹率先轉移視線,默默夾小根菜吃。
“陳季舟的确不錯……”導演餘光瞥了眼身側的江遇,不知出于什麼心思,他沒再發表任何看法,而是突然問起許嘉樹:“我記得,小許你和他很熟吧?”
“嗯,還行。”許嘉樹也不避諱,但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不過具體的不方便透露。”
他一句話就讓這個話題進行不下去了,不過他說的也是字面意思,不是故意閃爍其詞,而是他答應過陳季舟,不在外和他撇清關系。
後半場就沒有再圍着他轉了。許嘉樹向來不喜熱鬧,參加聚會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半強迫被拉去的,作為公衆人物他不算社恐,但人一旦多起來有多雙眼睛盯着他,他就渾身難受,像是掉進了蛇坑被群蛇纏遍全身撕咬一樣。
所以後半段他就悄悄讓紀宵風給他打電話,以突然有急事為由早早跑路了。
臨走前,他最後匆匆看了一眼江遇,若有似無地對他露出一抹不明顯的笑意。
許嘉樹人出去了,但沒走,他走出酒店大門,就找了個漆黑的角落坐地上,蒙上黑夾克的帽子,半掩耳盜鈴式地隐身了,盯着斜方酒店大門看。
大概過了兩分鐘,很快,他就看到大門那邊四處張望的江遇。許嘉樹一愣,沒料到對方這麼快就出來了,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酒局還沒結束,他也是單槍匹馬提前退場出來的。
确認這一事實後,許嘉樹等不及腦子多想,難得沖動地快步走了過去,距離不長卻走得很快,到江遇身前時都有點微喘,他還帶着口罩,隻要控制住眼睛不彎得太明顯,就能随便對他笑了。
雖然沒想好開場白,但江遇先開口了。眼神無比專注的看着他,問:“你,今晚真的有急事嗎?”
“不是。”許嘉樹一說話心跳就猛加快,他舔了下幹澀的嘴唇,稍微緩了下才繼續道:“就是想出來透口氣,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江遇松了口氣,又問:“那你能和我單獨聊聊嗎?”
許嘉樹眼睛亮了一瞬,卻很快暗下來了,他總是習慣性地去想每件事的最壞打算,于是問他:“走之前可以問問,你想跟我聊什麼嗎?”
“關于。”江遇掏出還沒還的手表,不言而喻。
許嘉樹怔了下,看向他,“你聽錄音了?”
“嗯。”江遇點頭,“方便跟我走嗎?”
許嘉樹的心猛地一提,意識到内心的欣喜快暴露了,他連忙偏開臉,故作鎮靜,“可以。”
幸好現在是大黑天,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