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亮的極早,才是寅時,東方便已露了白。
洞房中,紅燭已然熄了。已經換下了嫁衣的幽昙,默默地坐在床沿上,昨天被盤起的長發已經散了,回想起昨夜的一切,腦中混亂得找不到頭緒。
“咳咳……”韓夜冥輕輕嗆咳了一下,也悠悠轉醒了過來,隻是神情依舊有些疲憊的倦意。
畢竟還很早,不想吵醒了别人。幽昙也小聲地開口:“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嗯,我沒事。”韓夜冥移開了視線,臉上有些微微地紅了,“昨天……很抱歉。”
幽昙默默地歎了口氣:“昨晚的事,不提了吧……對了,今天我是不是應該去給你父親敬茶?”
“也,可以不去……畢竟……”韓夜冥依舊沒有去接幽昙的視線。
幽昙輕輕笑了笑,起身走過來:“就算我确實不喜歡他們這麼算計我們,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還是不能太壞了規矩。”
“抱歉……”韓夜冥低着頭,輕輕地又是一聲歉意。
早晨,幽昙給韓銘千敬了茶,一切的姿勢、神态,都表現得恰到好處,沒有顯得随意,也沒有過分地浮誇演技。
韓銘千原本還有些擔心,這韓夕月匆忙找來的女孩子,會不會很是不情願呢,但是看到幽昙這麼恭恭敬敬的時候,韓銘千心下也對幽昙多了幾分滿意,果然韓夕月的眼光就是好。
其實,看到幽昙能這樣認真地來敬茶,韓夕月都是有些意外的。還以為這個女生至少也會鬧點脾氣,沒想到竟然真會如此聽話?這麼聽話……怎麼反而覺得是自己被利用了呢……韓夕月心中生出了些沒來由的不甘。
隻有韓曦影在一旁看熱鬧,面上似乎一如往常的一本正經,心中想必是樂呵呵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在幽昙的腰腹位置掃過,似乎是在期待什麼。
終于走完了儀式的程序,韓夜冥和幽昙一起回了後邊的小院中。兩人雖是并肩走着,卻是誰都沒有說話。
今日的幽昙,穿的是來到韓家那日的藍裙,輕紗纏繞,飄飄欲仙。
韓夜冥依舊是一襲白衣,素得有些單調,身上淡淡的藥香,卻是襯得少年越發清雅。
兩人并肩站在一起,正好相差一寸的身高,使得兩人的背影怎麼看都是正好般配。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幽昙在廳中停下了步子,韓夜冥則是進了房間裡。
等了不多時,韓夜冥捧着一個長方形小匣子出來了。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将小匣子遞給了幽昙。
幽昙猶豫了一下,擡眼看着他:“給我的?”
“嗯。”韓夜冥點頭,倒是有些像個女孩似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幽昙微微笑了,伸手接過:“可以打開嗎?”
“嗯。”韓夜冥有些期待地看向了幽昙。
幽昙看出了他眼中的期待,于是也開心地笑了笑,手中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蓋子。
盒中撲了一層雪白的絲綢,絲綢底下有厚厚的一層絲絨,在絲綢上方,靜靜地躺着一支簪子。銀白的簪子,頭上勾勒出一朵花的形狀。
幽昙看得愣了神,輕輕伸手撫過簪頭的花。那是,那是……
“可,可能做得不太像……本來應該是夢昙花的。”韓夜冥見幽昙沒有說什麼評價,便先解釋了一句。
幽昙輕輕點頭,幽幽的一句:“你見過?”
韓夜冥搖搖頭:“沒有見過真正的夢昙花。隻是,小時候曾遇到過一個昙族的女孩,她的額頭上畫着夢昙花。回來後我就偷偷讓人做了這支簪子……本來,是想着如果她還活着,如果還能遇到她,一定要向她賠罪……不過,現在小昙是我最重要的人了,送給你也是可以的。”說着又泛起了一絲羞澀,明顯是一直一個人獨處,不習慣突然改變身份的相處方式。
幽昙輕輕拿起了簪子,這夢昙花做的确實很像額前的花兒。
這次為了混進韓家,幽昙用那種易容的手段,蓋去了額前的夢昙花。
卻不曾想到,這一行意外地令她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早已忘卻的記憶。
“有些事不是你的錯,而真正的罪,也是無法償還的。”幽昙似是自言自語的。
韓夜冥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有些不知所措。
幽昙又輕輕笑了,将簪子遞了過來:“你幫我戴上,可以嗎?昨天你姐姐給我戴的這支太豔了,不适合。”
韓夜冥微微笑了,點頭,接過簪子,擡手,輕輕解開了幽昙早晨重新盤起的頭發。
雖然幽昙已經17歲了,一般的女孩子15歲及笄,差不多也就學會怎麼盤頭發了,還能弄出各種造型來。但是幽昙卻一直沒有留意這些女孩兒應該會的事情,15歲生辰時的幽昙還在昙靈教中做着教主,而且還是那種幾乎不管事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