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笑端着水進來的時候，正看見孟箫滿臉不忍心的表情坐在桌邊，而裡邊幽昙的呻吟很是虛弱的樣子。

周笑疑惑地看着孟箫。

孟箫隻說：“你去給她擦一擦吧，快了，快結束了。”

周笑并沒有聽懂孟箫的意思，不過也飛快地跑了進去。

此時幽昙的臉色已經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了，連唇上都是慘白得吓人。

再加之身上的血污，以及孟箫那含糊不清的話，周笑着實快要被吓哭了。

“昙姐姐！你怎麼了！不要，不要有事啊……”周笑手忙腳亂地站在床邊，不知所措。

孟箫的聲音從後邊傳來：“你不知道嗎？她之前有四個多月的身孕，現在要小産了。”

周笑愣愣地回頭，滿臉的不可思議，看着站在内房門口的孟箫。

孟箫歎了口氣：“你先幫她把衣物脫了，擦一擦血吧。别的，我也不知道。以後她若是願意說，那就以後再問吧。”

周笑馬上點頭，動起了手。直到這時，周笑才清楚的看到了幽昙的小腹處那微微的隆起，其實如果不是孟箫說幽昙是有了孩子了，周笑很可能還以為幽昙隻是胖了而已。

“啊！”本已喘得很急了，幽昙突然又痛得叫出了聲，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強過一陣的痛。

周笑眼看着血污不斷湧出，但是卻什麼也做不了。

“呃……”随着一大片血水湧出，幽昙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

周笑卻是發出了小小的驚呼。

孟箫像是等着這一聲驚呼一般，立刻進來，手中的白布裹起了那個已經能夠看出人形的小東西。

“我去要床幹淨的被子。周笑，你先給她把血污都清了，然後換身衣服吧。”孟箫把事情說得條理很清晰，語氣中還帶着點安撫的意思。

周笑從慌亂中回過神來，點點頭。

“孟箫……”幽昙微微睜開了眼睛，輕輕地發出了一點聲音，手上似乎也有點動作，不過太過無力，終是沒能擡起手。隻是目光一直看着孟箫手中的白布。

孟箫把手中東西略遮了遮，微微歎了口氣：“你還是不要看的好……太過傷心，要傷了身體。”

“嗯。”幽昙哽咽了一下，伴着眼角的淚落，輕輕的說出：“江甯……”

孟箫還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幽昙接着說了：“江甯韓家。把他帶回去，葬在夜冥身邊。我不能讓他在另一個世界沒有親人……”說着淚水便再也止不住，也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即使孟箫一直都知道他們兩人的感情，之前也不是沒有猜測過這個孩子會是誰的。但是聽到幽昙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愣了神，許久才歎了口氣，點頭：“好，我保證辦到。隻是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兩月，這段時間若是發生什麼，你們可以在嶽州城裡找陸百靈，她也是百花谷的弟子。”

幽昙隻是點了點頭，哭得說不出話。

周笑代答了：“我們知道了，如果我們離開了嶽州，我們也會差人通知你的。”

“好。周笑，你多照顧她一點。”孟箫滿是不忍地說了最後一句，便轉身出去了。

周笑看着把自己蒙在被子裡，不斷抽泣的幽昙。伸手輕輕拍了拍她，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中元節那晚的情景，依舊曆曆在目，原來昙姐姐是真的找到了想要托付一生的人，但是上天卻是那樣殘忍……若是這個孩子能夠平安出生，倒也多了點寄托。可是老天爺為什麼連這個還沒看過一眼陽光的小生命都不放過……

客棧的燭燈有些昏暗，幽昙任憑周笑擺弄着，換上了幹淨的睡衣。把頭埋進了孟箫要來的幹淨的被子裡，側身面向了牆壁。周笑輕輕把幽昙轉過來，回到了仰卧的狀态，塞住了被角。

誰也沒有說什麼，隻剩下房間裡的燭光搖曳，和外邊的北風怒号。

如果無視這風聲，牆壁上随着燭火搖曳的光暈，和那一夜倒是有些像……

那時候的一切還曆曆在目，在滅了韓家之後，最初因為夜冥的死而生出的悲傷稍微平靜了些後，幽昙便回到了婚禮時的糾結中。清幽閣滅了韓家，那麼自己便是夜冥的殺父仇人……這樣的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說愛他呢……

雖然最後那晚，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卻依舊接受了自己。可是，幽昙心中仍然覺得虧欠了什麼，一直不知道應該怎樣看待他們兩人的關系。

直到八月初意識到了自己有了孩子，心中倒是多了幾分暖意。雖然知道江湖艱險，但她還是很想要生下這個孩子，似乎那樣的話，就會多了一份牽絆。

隻是……終究緣分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