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煥月宮地處雪山深處,四周還布了結界,恍然便是與世隔絕之所,最适合隐藏之處了。
是日二月廿一,自绯辭等在此停留已經過了數日。
他們已經向北方、西域、南方願協助清幽閣的各派發出了信息,約定在雷州集結,想來他們已經在前往雷州的路上。
屆時,各派自雷州出海,南下登陸血玉教所在的火岩島。
此刻的煥月宮外,绯紅的劍光與明晃晃的匕首快速過招,金屬撞擊之聲不絕。
绯辭的動作靈巧迅速,甚至帶着幾分舞蹈的美感。
輕羽則是冷靜而有力的,雖是見招拆招,但電光火石之間白刃随時便會發起奇襲。
決戰在即,即使不能有所突破,至少也要讓自己保持戰鬥的狀态。
而煥月宮的正廳中,孟箫與另外兩人圍成一圈,閉目打坐。
那兩個人,一男一女,應當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正是靈台谷的蜜和丹。
他們都曾是靈台谷的弟子,在靈台谷被毀滅的那天,兩人恰好不在谷中。逃過一劫,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從此天高地遠,卻再無歸處。
遙遙地傳來風鈴之聲,雖然很輕,卻逃不過打坐的三人。
“有人來了啊?”蜜清脆而又跳躍的聲音率先打破大廳的沉靜。
在孟箫起身的同時,丹沉沉地問出:“是敵是友?”雖是在發問,卻依舊保持着打坐的樣子,未曾睜眼看一眼,隻略微問了這一句,心神便重新收住。
風鈴聲連續不絕,起初還是在遠處,此時卻漸行漸近。
這越發急促的叮叮當當之聲,逼得蜜再也收不住心神,皺着眉頭,想要無視這風鈴聲,卻越是甩頭越是心慌,終是無奈地長歎一口氣,睜開眼睛,右手在地上一撐,也站了起來:“煩死了!哪個不長眼的敢闖煥月宮!”
比之蜜的心煩意亂,孟箫反倒是更加冷靜些。
從門口看出去,今日的天空是銀灰色的,這是要下雨的征兆。
但是東北面的天際卻是黑雲翻滾,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那不是積雨的烏雲,在那黑暗之中孕育着的隻有陰謀。
孟箫看着逐漸逼近的黑雲,默默鎖緊了眉頭,心中的憂慮縱然已經壓下了大半,卻依然令人一目了然。
“會是鈴嗎?”蜜看穿了孟箫心中所慮。
“鈴”這是一個這些年他們3人誰也不願提起的名字,那是靈台谷曾經的天才師妹,在蕭夢到來之前,鈴便是靈台谷最小的小師妹。
靈台谷是靈術門派,而鈴卻是唯一一個巫、靈雙修。作為最小的師妹,鈴曾經擁有數不盡的寵愛,直到蕭夢出現。
鈴是會巫術的,她能聞出蕭夢靈魂中的血腥味,她知道,蕭夢是要去報仇的,這樣的“小師妹”根本不值得師兄師姐們疼愛。
鈴曾經觊觎那把被封印在谷中的昙靈劍,隻可惜她的力量不足以打破師父的封印,要想突破封印,恐怕隻能依靠共鳴。
所以在蕭夢踏入藏兵閣的那天,鈴在蕭夢身上施了巫術,将蕭夢靈魂中的血腥味放大,引出了昙靈劍的力量。
原以為這“不詳”的預言能将蕭夢趕出靈台谷,卻不想大師兄竟然與蕭夢一起離開了。
憑什麼?
鈴最喜歡的就是大師兄了,他憑什麼為了一個這樣的小師妹,抛棄整個靈台谷?
憑什麼?
大師兄離開靈台谷後,鈴便與丹師兄、蜜師姐一起向師父辭行,結伴遊曆世間去了。
鈴知道,蜜師姐也是喜歡大師兄的,而丹師兄則是喜歡蜜師姐的。
在外邊遊山玩水了多年,卻在春光明媚的一天驚聞幽昙屠了靈台谷的消息。
隻憑“帶走了昙靈劍的12歲女孩”這一點,師兄妹三人便知人們口中的幽昙,是蕭夢。
重回南疆,三人竟險些尋不到靈台谷。
曾經的仙境,如今早已淹沒于黃土之下,僅僅露出殘破不堪的斷壁殘垣。
往日的仙谷,什麼都沒有給他們留下,就連師父、師兄弟姐妹的森森白骨,都被深深埋沒,無人收斂,也無需收斂,他們與毀滅靈台谷的宿敵,永遠的同穴而眠了。
“不是小師妹的錯,靈台谷自毀的機關隻有師父和大師兄知道。”那時候蜜是這麼說的。
丹默默點頭,一手輕輕扶住蜜的肩頭,不知道天崩地裂的那一刻大師兄是否在這裡,蜜最喜歡的那個人,此刻是否也已然化為白骨,長眠在這黃土之下了?
“不是她的錯?她是什麼人?昙族遺孤很了不起嗎?”那年同是12歲的鈴,含淚大聲質問蜜師姐,“對,她是很了不起。了不起到有人要追殺她!如果沒有她,靈台谷就不會受這樣的無妄之災!憑什麼現在她活的好好的,我們大家卻要替她陪葬!”
小小的女孩,聲淚俱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緊緊攥住蜜師姐的衣袖。兀自抽泣着,漸漸松了手,轉身抹去淚水:“我不會原諒她的。”
“鈴,你要去哪?”蜜沖着鈴獨自遠去的背影喊。
鈴隻留下一句:“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便消失在山林間。
日落,日又出,蜜和丹沒有等到回來的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