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铛聽完她這些話,心裡稍稍松了一口氣,這才是她的小姑呀。
“這是我在家穿的,怎麼舒服怎麼來,到了外面我肯定也和她們穿得一樣好看啊。”她也笑起來,扯着自己寬大的T恤和五分褲,也沒覺得多醜啊。
她們相視一笑,李薇拎着鑰匙去了後院,鈴铛則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她背對着窗戶,小群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呼喝,老四的聲音快趕上午夜鐘鳴了,她叫喊道:“白姐,你真牛啊!都到南天門了!你再努努力呗,咱們一股作氣,直接登頂!”
“得了吧你,我到南天門就累成狗了,再往上就真成狗了。”白翩打開攝像頭,她通紅的臉暴露了出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凝下來掉到地上,看上去累極了。
“聽說登泰山不登頂,對學業和将來的工作不好,白翩,你買杯蜜雪休息一會兒吧。”邵玫說着,手指輕點屏幕,發群裡幾個額度挺大的紅包。
幾個人住在一起三年了,都挺熟,也知道邵玫家有錢,就沒推辭,收了紅包一疊聲的邵姐大氣。
至此,白翩這個泰山算是爬完了。
鈴铛也跟了幾句,注意力又被後院的李薇吸引住了。
她偏頭看去,窗外她拿着掃帚簸萁正彎腰在一堆碎玻璃裡翻找着,電話卡小小一片,估計挺難找。
鈴铛把眼鏡戴上,跟三個室友說了一聲就退了群通話,起身往後院走去。
其實後院還有一株棗樹,不過鈴铛的窗戶外後院是看不見的,那株棗樹位置很偏,就在牆角。
是株活樹,枝幹比枯棗樹細上許多,是鈴铛出生那前移栽過來的,小小一株樹苗長了二十一年也是個大樹了,枝幹繁茂,青棗墜滿枝頭,除此以外,還系着許多紅布條。
陽奶奶看事也看懷孕,誰命裡有孩子,有幾個孩子,一看便知。
也不知道是誰先系的紅布條,後來的人看見這棵系了棗樹的紅布條,又想到棗樹可取早生貴子、多子多福之意,也學着系了一條,來的人多,系的人也便多了,一直到現在,滿樹的紅。
鈴铛才到後院,就看見那株青棗樹上的一張紅布條飄了下來,好巧不巧,正飄到她跟前。
大概是系的不緊,才被風吹了下來。
這些紅布條多是求子,上面寫着來求孩子的夫婦的名字和祈願。
鈴铛彎腰撿起來,準備找個枝條挂上去,眸光卻在看清落款人名字的一瞬,猛顫個不停。
七月半的天暑氣正盛,她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闆竄上了天靈蓋。
落款人是……是許平!
這本來沒什麼,小學一個班上三十個同學都有兩個人重名的可能,可——
這是張嶄新的紅紙,連上面的墨水都沒幹透,幽幽的墨香越過暑氣鑽入鼻腔。
幾個猩紅大字扭曲着爬上紅紙,染着從地府帶來的沖天血氣。
許平許是割開手指用已經涼透了的血當墨水寫的,她一邊想着鈴铛,猩紅的眼睛裡充斥着恨意,一邊在紅紙上重重寫下五個字,五個鮮血淋漓的大字。
許平說——
小鈴铛,我來找你了。
于是她就在紙上寫——
我來找你了
鈴铛想,完了,許平來找自己了。
這紅紙是新挂的,連墨迹都未幹,鈴铛細思極恐。
許平現在在哪?
她四下望了望院子,供奉神像的屋子裡上着鎖,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不!那株繁茂的棗樹,重重綠影裡面,說不定就藏了個許平。
她悄悄摸到後院,又爬上棗樹,瞅準機會等鈴铛來的時候把手中的紅紙放飛……
鈴铛好像突然跌進了冰冷的水裡,她緊攥住那張紅紙,眼盯着跟前的棗樹,連氣都不會喘了。
突然起了一陣風,樹影搖曳間,鈴铛對上一雙紅眼睛!
暑氣當頭,鈴铛卻置身冰窟。
“姑……”她徹底崩潰了,她小姑就在旁邊,她想叫,可就是叫不出來,好似嗓子都被糊住了,隻能發出嘶啞低低的喘息聲。
風又一吹,滿頭滿臉的汗,那雙紅眼睛又藏進濃密的棗樹葉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