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日漸消瘦,不知道她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她每天基本都在榻上度過。
有一日,夫人說想找個畫家給她畫一幅畫。我本以為在室内畫便好,夫人非要在雪地裡,她穿着一身白色帶絨毛的衣服,侍女給她梳好頭發。
她很久沒這麼打扮了,今天看起來格外開心。
家丁們把桌子搬到雪地裡,畫家鋪好宣紙,連他都冷得發抖,作畫的手凍得通紅,更何況是體弱多病的夫人?
白色的袍子被寒風卷起,雪花飄在臉上,她烏黑的頭發上也沾了不少雪花。
畫家畫好了,他擱下筆,我一直站在他旁邊看他畫,他畫得栩栩如生,我的心卻在滴血,不知為何特别難受。
侍女扶着夫人走過來,夫人很滿意畫作,她笑了笑,神情專注地看着我:“希望老爺以後看到它能想起我。”
“外面冷,我們快回屋吧。”我拉着夫人的手往屋子那邊走去,她的手冷得像一塊冰,我緊緊攥在手裡想讓它暖和起來。
“噗!”夫人突然噴出一口血,倒在我身上,她的血落在雪地上,有一部分落在我衣服上。
“夫人夫人!”我抱着她絕望地呼喚着,她緊閉着眼睛從我身上滑下去。
我感到天旋地轉,一時間沒扶住她,她躺在雪地上,不管怎麼喊都沒有反應。
我和家丁慌手慌腳地把夫人放在床上,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夫人就這樣過世了,我的心似乎也跟着死了。
天權和烏夢也很難過,但是他們躲着我,自從罰烏夢跪了兩個時辰,他們就避着我。
我忙着處理夫人的後事,也沒有空管他們。
把大堂改成了靈堂,我半夜獨自一個人守在夫人棺椁邊竟睡着了。
半睡半醒間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我立馬清醒了許多,仔細聽,是烏夢和天權的腳步聲,我依舊閉着眼睛。
這兄妹倆三更半夜不知道跑去哪裡,大概又是找他們的娘娘了。
“哥哥,娘娘今天告訴我一個秘密。”烏夢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
天權饒有興趣:“什麼秘密?看來娘娘是真的很喜歡你,什麼都告訴你。”
他也很喜歡娘娘,不過娘娘似乎比較喜歡烏夢,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烏夢是他最親近的妹妹,有什麼秘密都給他分享。
“娘娘說她後腦勺的面具和臉,這兩件法器用途都不一樣。”烏夢說。“娘娘後面那張臉,如果給别人戴上,就不能說話了,但是可以聽到她說話!”
“天哪!那凡人戴上豈不是可以聽到娘娘說話!面具有什麼用?”
“面具好像更厲害,它可以讓死去的人動起來,還可以保持理智和生前的記憶。”
“娘娘真的把你當座下童女了,這些都告訴你,現在很晚了,我們快回房休息,免得被爹發現。”
二人各自回房了,我還躺在棺椁邊,這兩個不孝子,如果面具真的可以讓活人動起來,他們怎麼不考慮讓他們的娘動起來。
不孝子真是不孝子,不能指望他們,他們心裡隻有娘娘。
我站起來看着夫人的屍體,或許因為冬天的緣故,她的屍體看起來隻有皮膚發青,我不停摸着屍體的臉。
腦中浮現一個瘋狂的想法:我要去偷娘娘的面具。
最近可是好時機,烏夢他們不愛搭理我,就不會纏着我。
第二天深夜,等他們都回屋休息後,我偷偷出了門,騎着一匹馬下山。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娘娘的廟,大半夜的沒有人,她的廟很簡陋,甚至在夜晚沒有燭光。
我從懷裡掏出火折子照亮。
破舊的木門半敞着,娘娘躺在中央,她身形詭異佝偻,黑色的袍子垂到地上,怎麼看都是一個怪物。
她的正臉是個老太婆,看起來跟路邊的乞丐差不多落魄,但她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
我把火折子放在地闆上,聽烏夢說,面具戴在娘娘的後腦勺上。
我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撥開那油膩膩的頭發,她很怪,頭頂的頭發異常濃密,後腦勺卻沒有頭發。
我看到面具了,金褐色的,泛着微弱的光。我一手拽着她稻草似的頭發把頭揪起來,一手把面具從下面抽出。
突然娘娘的眼皮猛然睜開,一雙沒有眼瞳的眼睛盯着!全是白色的!
我吓了一跳,面具掉在地上,我大口喘氣,再看向娘娘時,她的眼睛閉上了,恍惚隻是錯覺。
她隻是一具屍體,我突然想到,她不能傷害我。
我撿起面具飛也似地逃離了廟,在夜色中策馬狂奔往山莊趕回去。
夫人……夫人……我要讓她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