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煙頭忽明忽暗,絲絲縷縷的煙慢散漫的融入黑暗。
背後的人雙腿交疊,漫不經心的撐着臉側,慵懶的男聲帶着戲谑道:“你什麼時候回國?”
宗郁琛沒回頭,望着不遠處的甲闆,眉眼冷淡中帶着煩躁。
“難得來一趟,需要我給你找點……”
“等他。”
宗郁琛打斷道,語氣不悅。
他目光沉沉,微微眯縫了下眸,眼底像是壓抑着駭浪。
“你就這樣看着?”尚謹岩饒有趣味的“啧”了聲,又搖頭狀似遺憾道:“我還以為你對他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宗郁琛沉默片刻,說:“那應該怎樣?”
他眼底泛着幽幽冷光,聲音卻異常平靜的反問道:“我能怎麼樣嗎?”
尚謹岩反問:“為什麼不能?”
他笑着分析道:“把他關起來用鍊子鎖上,甚至都不用喂藥,這樣的菟絲花能跑到哪去?還不是乖乖聽話。”
說到這,尚謹岩又覺得索然無味,搖頭,“我以為你不用我說就會這麼做呢。”
宗郁琛似笑非笑瞧了他眼,想了想,平緩道:“他會害怕。”
尚謹岩似乎很意外,他細品了一會,忽然笑出聲。
似乎他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可笑,克制不住似的笑得渾身發抖,好一會才停下來。
“嗯。”他點頭,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掌,說:“你是個好人。”
宗郁琛懶得理他陰陽怪氣,眼皮都沒擡一下。
“那上次那個藥夠嗎?”尚謹岩不戳破他,笑着揶揄道:“或者我再改改配方?”
他掐滅煙頭,起身,繞到窗邊打開窗戶。
宗郁琛終于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說:“不用了。”
尚謹岩挑眉,“就不用了?”
宗郁琛語氣淡淡道:“不相信你的藥。”
他喂莫久之前自己喝過,但根本沒有莫久睡不着的情況。
可能也和體質有關。
他手上的很多藥都是自己搗鼓出來的違禁藥物,但并不都是有害的,藥效還有待觀察,但同一批出來的多少沒什麼區别。
尚謹岩向來對此樂此不疲。
尚謹岩意興闌珊,聳聳肩說:“好吧。”
“我最近在研究針劑,不過這比融水藥物要麻煩多了。”他不遮不掩,對自己的喜好格外有分享欲。
他懶洋洋的扶了扶銀框眼鏡,說的話含着笑意,内容卻冰冷至極,“說到這……新的試驗品還得從‘那邊’調給我,有空給我批一下。”
“雖然很想進行活體實驗,不過你要是實在不批也沒事,就是研究起來很困難,很難檢測到藥物副作用程度。”尚謹岩笑道,攤着手很無辜,“你知道的,我幹的非法勾當完全符合人道主義,并且我要求自願。”
宗郁琛對他反複強調的一點不置可否。
隻是對他“實驗”毫無興趣,不願多談,淡淡的應下了。
宗郁琛坐了一會,起身走到窗邊,順手接過尚謹岩遞來的打火機,恹恹的垂眸,湊近,點燃。
屋内煙霧缭繞,宗郁琛在窗邊沒動,注視着遠處夾闆上的小人兒,微微出神。
尚謹岩看他這樣,忽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懷念。
他摸了摸下巴,懶散的靠着欄杆,語氣漫不經心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哦,可能還得小幾歲,無所謂。”
“小玉還會軟綿綿的叫我哥哥……啧,一下這麼多年過去了。”
“他那時候還不懂事,特别乖。我經常想,如果那時候知道留不住他,就應該把他一直拴着,打斷手腳,再把他藏起來。他跑不了,我爹也就不會把他送走了。”
“小玉”是尚謹岩親弟弟,宗郁琛聳聳肩,不予置評。
後者還在回憶,他微微歪頭,單純的樣子像是根本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反而很自然的彈了彈煙灰,“他好像就比你小一兩歲。”
“……”宗郁琛扯了扯嘴角,“是嗎。”
尚謹岩說到這,忽然匿了聲迹,眉眼間笑意不達眼底。
他一直在找他“被送走的弟弟”,尚家勢力龐大,一個見不得光的外遇生子,被發現後自然得銷聲匿迹。
如果是私生子還好說,關鍵是這個孩子跟他爹沒有血緣關系。
尚謹岩眼瞳深眯,眼眸充滿戾氣,他手裡有最大的底牌,遲早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回來。
他始終不相信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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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謹岩不說話,宗郁琛自然不會找話題,他順手接過他遞給他的煙,一瞬不瞬的的注視着他的小人兒的動靜。
漂亮的小貓像是在生氣,圓溜溜的眸子和氣鼓鼓的小臉,盯着大海連手裡的小蛋糕都不吃。
宗郁琛指尖按在桌上的相機上,輕輕摩蹭,似乎在猶豫。
他垂眸擺弄了會,放大焦距,黑洞洞的攝像頭瞄準了目标。
清晰到甚至将端着的草莓蛋糕都能拍下來的畫質下,小貓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小叉子。
宗郁琛長睫微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他漫無目的地想——
要是能抱回家就好了……
“年紀大了,喜歡的越來越辣。”尚謹岩沒話找話,看着他拍照片心生惡意,玩味的笑道:“你過幾年還不一定喜歡這種的。”
宗郁琛一眼都懶得分給他,“不會。”
尚謹岩瞧了他兩眼,忽然想到什麼,居然沒反駁了。
他開玩笑似的,語氣卻頗認真,“那你可得保重了,我就你一個兄弟。”
宗郁琛指尖頓了頓,眉眼間劃過一絲嘲弄,涼薄道:“重蹈覆轍不是命運,是無能。”
他很快掩去了面上多餘的情緒,哂笑道:“據我所知,尚大少爺最不缺的就是兄弟。”
尚謹岩被他擠兌的沉默了兩秒,哈哈笑了聲轉移話題道:“針劑用起來确實不方便……你真的不用試試其他藥嗎?。”
眼見尚謹岩又開始介紹他的“實驗”,宗郁琛微微蹙眉,吵得頭疼。
“可以讓他完全聽你話,想讓你怎麼弄他就怎麼弄他,操到他這輩子都離不開你。”
“不過這種副作用也大,目前的結果來看……”尚謹岩摸了摸下巴,力圖分享他最近開發出來的新産品,又有些遺憾的說:“可能會變傻。”
宗郁琛沒考慮,淡聲說:“不需要。”
“或者……”
“不需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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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謹岩自顧自推銷,宗郁琛一度懷疑如果尚謹岩不需要繼承家業,選擇賣保險一定是條不錯的出路。
後者見他不理會,歎了口憂傷的氣,胳膊擱在窗台,撐着下巴,餘光無意中掃過玻璃窗,忽然意外的“喔”了聲。
宗郁琛眼皮一跳,看見鏡頭裡出現了另一個人——
抱住了他的小貓。
他放下相機,目光定定望向窗外,額角青筋驟然暴起!
後者唯恐天下不亂,立刻來了興緻,看好戲似的吹了聲短哨,還惡趣味的拍了拍掌,“有意思!”
看着宗郁琛蓦地黑下來的臉色,陰冷的目光宛如利劍般的射向對岸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手緊緊攥住圍欄,力氣之大,脆弱的欄杆都有些變型——如果目光可以殺人,足夠那人死千萬遍!
偏偏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舔了舔嘴角,興緻勃勃,邪惡地笑着說——
“你的小貓咪好像在跟别人接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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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莫名心慌,摸了摸胸口,依舊壓不下去那股心悸。
“久久,下去吃夜宵嗎?”
林意雲又從常域那邊回來,正常光線下視力恢複了很多,又興沖沖的想拉着莫久下樓玩。
“不去。”
莫久猶豫了片刻,搖頭說:“你和常域去吧,我洗了澡不想出去,我在樓上等你們。”
從下午開始他就一直心慌,他還是比較迷信的,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讓他出去。
“你眼睛沒事嗎?”莫久看着他,忽然想起來問。
他其實不知道他眼睛到底什麼問題,但是很多年都這樣,又不像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