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芽兒澄清了事情,刑部也沒有來找單茸的麻煩。
老父親忙政務,意外地沒怎麼來看過她。
反正在府裡也是閑着,單茸第二日便和擁縛禮一塊去書院念書了。
兩個人搭一輛馬車出門,坐在車裡的擁縛禮顯然有些局促。
單茸抱着手臂,睡眼朦胧,每次快要睡倒時,就被一雙手有分寸地扶起來。
裕文堂有規矩,去書院上學不能帶下人,所以春華沒能跟着來,不然這一路單茸指定得抱着她好好補一覺。
書院有專門提醒時辰的響鐘,每個時辰到了休課的點便響一次。
單茸從進書堂落座開始聽課起,就一直望着窗外發呆,直到鐘聲響起,她才如釋重負地趴上桌,閉目休息。
被安排與她同座的擁縛禮合起書冊,卻發現身邊的人趴着一點聲息也沒有,他略側頭,有些緊張地觀察着她:“阿姐,是身體不适嗎?”
悶悶的聲音從單茸的衣襟裡傳出來:“我以為季先生講課已經很無聊了,沒想到這裕文堂的先生一個勝一個的古闆。”
身邊的人低低笑了一聲,而後合衣起身離開了。
不一會兒,又有落座的聲音,有柔軟的披毯蓋在了身上。
單茸擡起頭,視線對上擁縛禮時,他明顯地一愣,而後觸電般退開手,落在單茸肩上的披毯斜了斜。
擁縛禮正襟危坐于一旁,神色有歉:“阿姐,打擾到你休息了。”
單茸嘴角勾了勾,沒忍住逗他:“好啊你,先生要是看見我這麼光明正大地披着軟蓋睡覺,還不得打我手心?”
擁縛禮眉心一緊:“怎會?先生說過,食宿寝安永遠重于學識,況且阿姐尚在病中,本就該在家中靜養的。”
他的樣子也太認真了,單茸有些心虛起來,她拽緊肩上的軟蓋,朝那人掃了餘光,“多謝了。”
一抹可見的雀躍浮現在少年的面容上,他的五官長相是偏冷冽的類型,一點點笑意,會顯得格外耀眼,單茸忍不住又瞧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的小臂上,她低聲問道:“先前受傷的手好些了嗎?”
擁縛禮下意識地搭住了骨折過的小臂,微微颔首,“已經拆了木撐,大夫說多執筆用手,很快會恢複的。”
單茸似懂非懂地點頭,又重新趴了回去,側眸望向窗外。
有輕微的風,樹影在眼前徘徊,她忍不住想起了原故事線裡擁縛禮露出真面目的時刻。
是在單茸和他大婚的第二年,那時原主十七歲,自以為得到了天命的眷顧,沒想到是滅頂之災。
至少還能再活三年,單茸在心裡算着大限,卻還是忍不住想起寂無峰——
一個在原故事中甘願為她死的人,當真會因為故事線改變,就全然變了一副本性嗎?
她不信。
—
一個月後,當單茸聽說寂無峰即将離京時,她正在執筆揮墨,微抖的手把一個起筆工整的字寫得七扭八歪。
春華看着自家小姐逐漸低沉的臉色,不敢再說話。
單茸将書紙揉成紙團,丢到一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我重新寫。”
春華忙替她鋪好一張新紙,用紙鎮壓平,安靜地伺候在一旁磨墨。
春華覺得,小姐真的不同于以往了。
以前的她雖然會興緻使然做一些事情,無論是刺繡還是書畫,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前陣子說要進書堂,不僅通過了考核,而且一日比一日認真,連字也寫得有幾分韻味了。
春華唯一發愁的,是小姐還在惦記着青梅竹馬的寂無峰将軍。
單茸雖然面上什麼都沒說,卻一直讓春華派人盯着寂無峰的府上,有任何異動随時回報。
得知寂無峰要離京,單茸并不意外。老父親倒是格外重視,将寂無峰請到府上,辦了一桌送行酒。
寂無峰來時沒有帶玉芽兒,單茸卻是和擁縛禮一同入席的,寂無峰看着兩人緊挨着落座,神色怏怏。
這月以來,兩人一起上學,下堂,單茸有不會的功課也不吝啬于向擁縛禮請教。
别的不說,單茸是真心佩服擁縛禮的才識,這人聰明的過頭了,書上的知識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還能舉一反三有自己的見解。
主角團雖然個個功夫高深,但在玩智力套路這方面,絕對鬥不過擁縛禮。
單茸也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後來江祁玉隻能詐死才從擁縛禮手中逃走。
單逢時作為席上的長輩,自然是一馬當先舉起了杯,願意充當這個和事佬。
寂無峰算是唯一一個真給面子的小輩了,大概是軍營裡趟出來的豪氣,同單逢時碰了杯。
待看向單茸時,卻被她正好低頭吃菜,裝瞎無視了。
二人歎了口氣,也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