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上去,也不是全然不懂男女大防的樣子。晏歸想到。
他不禁生出些逗弄她的心思,故意不接,惡劣發問:“你不是要同我做夫妻?”
小善點點頭。
晏歸說:“那你可知嫁為人婦需得如何?”
小善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晏歸提了提唇角,并不拿正眼瞧她,說:“即嫁從夫,夫死從子,敬重公婆,侍候丈夫。”
他問,你可都懂?
他講的話,小善每一個字都認得,但組合到一起,猶聽天書。
他輕叩桌案,意味深長:“從夫從子,侍候丈夫。” 他着重咬字“侍候”,尋常人即便如此也能明白了,但小善依舊沒有動作。
不光沒有動作,她反而狀若沉思。
很長一會兒,晏歸的耐心都快要用盡的時候,她才說:“村口的說書先生不是這樣講的。”
晏歸“哦?”了一聲,問,那是怎樣講的?
小善想了許久,才磕磕巴巴念出來:“琴瑟和鳴,一生一世。”
她細聲細氣,卻很認真。
是用心記住了的。
晏歸問她,你知道什麼叫琴瑟和鳴,什麼叫一生一世?
小善這下笑起來,眉眼都彎着,說:“一生一世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們相依相偎,死都要死在一塊兒。”
晏歸聽完,隻冷嗤了聲。
繼而不語。
倒是沒看出來,她不視自己身份低微,說些聊表忠心的話來讓人寬慰,反而惦記上那相依相偎,一生一世了,真是笑話。
又過了半月有餘,晏歸身體已經大好,同時将現下情況俱都摸排清楚了。
有一天
小善忽然揣着個布袋來找他。
神情緊張,還很快地關上了門,做賊一樣的。
晏歸看着她,問怎麼了?
小善這才小心翼翼将布袋放到床上。
她拆開。
裡面俱是晏歸熟悉之物——那是他身上的金銀佩玉。
小善說:“當時你身體不好,還在昏迷,我怕一時看顧不到你,被别人瞧見以後順走,所以都給你收起來了。”
她神經兮兮:“你快看看有沒有丢的東西。”
晏歸一言不發。
他知道,或許有一部分,是他誤會了她,甚至于先入為主,以那樣的姿态對待她。
又忍不住疑心,是否是有人将他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又以誘惑讓她埋伏在他身邊,以便獲取更多情報信息。
如果真是後者,那就留她不能了。
就在這時,小善忽然說:“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個地方?”
她的眼睛撲簌簌的眨,是有些心虛的樣子,但因生的貌美,卻并不叫人讨厭。
晏歸垂眸看着她,忽然笑了,“好。”
小善自以為瞞天過海,悄悄松了口氣。
不知道這樣明顯的撒謊,已經早就被看出來了。
小善有頭小驢子,被養的很肥,栓在小屋旁的樹上。
她解開栓着的繩子時,那頭小驢踢着腿甩着尾,拱着小善叫喚,噴出的熱氣叫她忍不住打起噴嚏。
“好了好了,不要鬧我了。”她笑的眉眼彎彎。
晏歸抱臂站在一邊,忍不住冷笑。見她對人也沒有這麼的親切。
正思忖着,她忽然回頭,牽着小驢走過來,對晏歸說:“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好,你騎着哞哞吧。”
哞哞。這是那頭小驢的名字。
真是奇怪,給驢起名奇怪,給驢起牛叫喚時的聲音作為名字更加奇怪。
還要騎驢趕路,看來她要帶他去的地方遠的很,晏歸心想,原來她也知道他剛剛恢複好身體,就這麼迫不及待将他送出去交換了。
是的。晏歸想明白了。
她要做的不是埋伏在他身邊以獲取情報,怕是她背後的人想直接取他性命以絕後患。
落水前
他被一隊不知何方勢力的人馬偷襲,寡不敵衆,于危難時跳入江裡,沒曾想活活撿回條命來,現下他們知道了他的下落,看上去是迫不及待要送他上路了。
不過那些人顯然低估了晏歸。
他能活動的時候就已經放信給親衛,這些時日他的人手早在暗中窺伺保護,他們想要甕中捉鼈,又豈知誰才是那隻束手待擒的獵物。
晏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小善以為他是沒有騎過驢子,不會上去,拍着哞哞的腦袋,叫它低下身子。
晏歸卻在這時打斷,“不用了。”一個利落撐身,他上了驢子。
“我們走吧。”
他居高臨下,看着這個愚蠢的笨女人,眼中微芒閃現。
看來是留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