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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無緣親人散 有緣故人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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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歌聲綿延整個沉重而漫長的夢境,待我恍然睜眼時,眼前一片晦暗。

我努力眨眼,試圖從昏黃光亮中辨認周遭景象。這似乎是……軍帳?

意識到此節,我心頭大震,駭然驚醒,立刻想掙紮起身逃命,可全身一絲力氣也使不出,隻覺劇痛。

聽見我痛哼,一道人影迅速湊近,輕按我肩膀:“别動。”

我聽出這是薛六娘的聲音,可眼前依舊模糊,隻能嘶聲問:“這是何處?咱這是……被俘了?”

薛六娘輕輕拍肩安撫:“梁軍救了我們。此處還是武靈山,他們暫且紮營在此。”

梁軍?

我心頭稍寬,驚懼過後,更覺得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尤其腹部,如同五髒六腑盡被攪碎,隻餘一鍋血水在體内凝固。

我僵直半晌,慘然問:“沒了,是吧?”

薛六娘雙眼通紅:“樊娘子舍命相救,六娘記你大恩。今後,六娘盡畢生所學,保你康健。”

我喉嚨梗塞,難以出聲。薛六娘輕撫我頭頂,不住安慰,倒叫我想起夢中神女,眼淚終是奪眶而出。

仙兒啊,小小仙兒跟咱們緣薄,你還沒見着它,它便回天上去做神仙了……

仙兒啊,今後念經,多給它念幾句吧,叫它别怪我,我這為娘的,當真,盡力了……

待我心緒稍定,薛六娘細心診脈,再招呼近旁的幾個娘子一齊幫忙,換掉身下那張被血濡濕的布毯。挪動之間,我禁不住嘔血,薛六娘急忙施針救治,好容易穩住情形,又叮囑我務必安神修養,她便出帳去催藥。

就這般僵直瞪眼,躺着,忍着,恨着,帳中光線更暗,似是日頭逐漸西斜。

這時,帳外傳來忽輕忽重的腳步聲,接着帳簾猛然掀開,一個身影踉跄沖進來,驚得一衆婦孺驚叫着往角落縮去。

“樊姐姐,你……還好嗎?”江懷玉撲到近前,鼻青臉腫,左手打着繃帶,吊在身前。

“懷玉啊……”我憶起昏迷前恍惚所見,心中感慨萬千,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啞聲問,“手,沒殘吧?”

江懷玉搖頭,右拳恨恨捶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他們,沒得手。沒得手。”

我恍然怔住,慘笑一聲:“得沒得手吧,都快給人揍死了。”

“他們沒得手!你信我啊!”江懷玉驟然拔高聲音,倒把角落裡的婦孺吓得驚叫。可軍帳既小且陋,她們縱然躲去角落,卻也無法隐藏自身,其中兩人甚至抱頭嗚咽起來。

“嗯。别吓着人。”我虛弱應一聲。

江懷玉低下頭去,哽咽道:“都怪我沒用!我沒用!娘親護不住,你也護不住!我沒用!”

見他這模樣,我更為難過,安慰道:“我倆是長輩,不需你個晚輩保護。”

“我已十三了!”江懷玉又不禁急切高呼。

“江懷玉,出來。”

帳外忽然傳來一道冷肅的命令。

江懷玉一聽那聲,立刻冷靜一半,擦幹眼淚,故作鎮定道:“樊姐姐,你安心養着。舅舅帶兵在外面,沒人再能傷害你。”

舅舅?

我尚還在疑惑,江懷玉已起身,一瘸一拐走出帳外。夕陽在帳幕上投下兩道身影,矮的是江懷玉,高的那個,是……唐遠?

“說過幾回?你年歲不小,别往女帳裡鑽。”高個兒嚴肅訓誡。

江懷玉本就膽小,挨這一句訓,更是低頭不敢出聲。

這時,那高個兒的身影又轉過來,面向帳内道:“樊……娘子,請安心歇養。江懷玉我領走了。”

我試探問:“唐将軍?”

那身影默然片刻,拱手道:“一介指揮,将軍不敢當。”

還當真是他?巨阙關已成絕境,他還當真能穿越敵後,千裡接應?馬背長翅膀了不成?

“唐指揮有多少兵馬?”我又問。

“兩百餘騎。”唐遠答。

馬軍一營四百人,而今隻剩兩百餘騎……境況恐怕不容樂觀。

“樊……娘子無需多慮,此處暫且安全。隻是藏匿山中,不便舉火,湯藥得多等些時刻。”唐遠又道。

他總是生硬地喚我樊娘子,倒讓人不大自在。雖說打小再沒見過,可想起那樁玩笑似的口頭親,我更覺尴尬,隻好道:“那便勞煩唐指揮了。”

“安心休養,但有所需,請遣薛娘子來報。”唐遠又一拱手,“唐某告退。”

“樊姐姐……”江懷玉猶豫喚一聲,可唐遠轉頭看他一眼,他立刻噤聲。接着,帳幕上兩道影子,便模糊消失了。

半個時辰後,薛六娘才懷抱厚厚的棉布包回來,包中兩個水囊,一囊溫水,一囊藥湯。

她一邊将藥倒進粗瓷碗中,一邊抱怨:“他們說燒火要引敵軍,得到老遠的地方煎藥,且每日隻能生一次火。哪有這樣苛待傷患的?”

“他們做得對。”我搖頭道。

兩百餘騎,說多不多,遇到小股殘兵還罷,若是遇上大軍,也是自身難保。

喝過溫涼的藥,我複又躺下,薛六娘便用溫水泡發幹糧。可幹糧還未泡軟,我實在暈眩得厲害,竟将藥帶着血,全都嘔出來。

在醫道上素來鎮定自若的薛六娘,也不禁手忙腳亂起來,好容易施針按穴一通,情況稍加穩定,藥與溫水卻早已涼透。不知是哪位娘子将水囊抱在懷中暖過許久,我才重新服過藥,勉強進了些食物,昏昏沉沉睡去。

就這般虛弱不堪不知挨過幾日,唐遠倒是再未出現,江懷玉受過他訓斥,也不敢進帳,隻能托薛六娘傳話。

我這才得知,唐遠這幾日一直在附近搜索唐貞兒的蹤迹,并伺機搜奪遼軍糧草。兩百騎人吃馬嚼,每日消耗不小。

而西生與敦石頭,也始終音訊全無……

某日天氣晴好,黃昏時分,薛六娘打來一大桶溫水,浸濕帕子要替我擦身。

“哪兒來的熱水?”我問。

“唐指揮讓人用大鍋盛水,在日頭下曬了一下午。哼,難得辦對一件事。”薛六娘對這簡陋的條件尤其不滿。

我看向帳中蓬頭垢面的婦孺,她們有些是當初一同避在山中的村人,有些則是唐遠從附近尋回的難民,不少人身負有傷,其中一人臉都被劃爛。

我歎一聲,招呼道:“我留一半,剩下的,大家也擦一擦身吧。”

薛六娘不同意。我搖頭道:“共患難,沒得我就比别人嬌氣。”

就這麼一桶水,衆人分着也不夠用,年長的讓給年輕的,年輕的又讓給孩童,讓來讓去,水倒是涼了,刺得我腹中不住抽痛。

女人啊,原來這樣嬌氣,洗一洗涼水,便受不住了?

我撫着松垮的小腹,徹夜難眠。

翌日又晴,薛六娘照例抱着棉布包回來,除了水囊,還有一小罐魚湯。因我好幾顆牙被打得松動,腌肉縱使泡軟也難咀嚼,故而自能沾葷腥以來,每日便有一罐魚湯。魚可從山溪裡現撈,隻是為保溫,棉布包裡還得塞許多燒熱的石頭,分量不輕。薛六娘總是喚同帳一人同去。

這次回來的,卻有三人。唐遠提着熱水桶一同過來,隔着軍中叮囑我:“熱水隻你一人用,不要亂分。”

“大家共患難,自然要同吃同住,水也要同用。”我拒絕道。

“你重傷在身,自然需要優待。”唐遠嚴肅勸誡,“熱水難得,明日恐要變天。勿逞一時之強。”

我咬唇沉默片刻:“好,我盡快養傷。”

唐遠在外默立片刻,低頭道:“受屈了。”

“是我拖累。”我搖頭,又問,“外面,情況如何?”

“消息太亂,隻是聽說……”唐遠頓了半晌,“京師,陷落。”

雖是早有預料,可這消息依然驚得我如墜冰窖。

堂堂大梁,泱泱之邦,竟就這般輕易丢失國都,大廈傾倒?

那江恒如今身在何處?可是去投奔忠州附近的雲安軍?此時聖駕定然已南移,他可是與雲安軍一同,前去會師護駕?

也虧得他被貶南下,免遭此劫。這幾個親王裡,竟是衛王最倒黴,被親爹随意舍棄,送去遼營談和,有去無回。

我勉強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問:“貞兒姐,可有蹤迹?”

唐遠垂頭暗恨:“尚未尋到。”

“懷玉,可還好?”我又憂心問。

唐遠冷哼一聲:“不中用的小子,隻會躲女人後頭哭。不用管他。”

“他才十三。”我辯護道。

“十三不小了。”唐遠怒道,“空留着唐家的血,竟這樣沒種!”

帶兵的人發起怒來,自是多三分威勢。帳内兩個娘子立刻吓得驚叫一聲,抱着彼此瑟瑟發抖。

唐遠聽見帳内動靜,低頭拱手道:“唐突。唐某告退。”

當夜我又輾轉難眠,隻覺這廣袤天地,似縮小成這方小小軍帳,如此逼仄黑沉,且還要不斷塌陷,将所有人埋入地底。

翌日昏沉醒來時,我思量一陣,召來衆婦孺商量:“咱們平白受人保護,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能動的,都去洗衣拾柴。張嬸子年長些,勞煩你帶大家分一分活計。六娘子,你也去問問唐指揮那邊有傷兵沒。我不需日日看着,你能幫忙就幫忙。”

薛六娘不願意。我又勸道:“你幫他們便是幫我。如今外頭徹底亂了,他們憑什麼要守着一群幹吃飯不頂事的婦孺?”

衆人依言而行,有幾個娘子遭遼賊禍害,如今連男子衣物都不敢碰。我隻好再三安慰:“别怕,唐指揮是好人。等他這邊事了,我托他帶咱們投奔個安全之處。天大地大,總不至于處處是遼兵。”

衆人這才戰戰兢兢去洗衣,夜半時分,帳内仍有低低啜泣聲,讓我不禁想起布坊那群織娘。

當時起災有賊,尚且吓得她們惶惶不可終日,如今京師陷落,也不知能活幾人……還有府中那些仆婦,卧雲閣那群丫頭,被我棄在延福宮裡的丹若,剛得麟兒便已成寡的衛王妃,困在後宮的衆多官眷,也不知她們如今是生是死,或是,生不如死……

就這般閑置靜養,傷倒是恢複得極快,再過兩日便能湊合起身走動,我便以槍為拐,拄着往外挪。好在槍未損,隻是那日死命拖拽,槍杆下三分處的鉸鍊掰壞,槍杆有些彎曲。

握住槍,我心裡終得舒坦,一步一步艱難挪動。

今日又晴,許久未見的太陽晃得眼迷。我舉手眉前,在帳前放眼一望,除近旁兩座收容難民的女帳,隻不遠處有三帳。想必是唐遠為隐匿蹤迹,讓各帳分開紮營。

嚴謹倒是嚴謹,大概是吃了為人老實的虧,也沒個親爹提攜,被他家那刻薄寡恩的大伯打壓,故意留他斷後送命。

如此一想,我倒不禁想起原先踹他那一腳。按理說,五歲舊事,理應記不清楚,可老爹總拿這事說笑,我就這麼不知是記,或是臆想,他嚎啕大哭向親爹告狀的情形,在腦中一直很清晰。

樊寶珠,你瞧人家,已帶兵好幾年。你自視西北一霸,竟是光杆一根,落魄如同喪家犬。

老爹這三個兒,大約隻有大哥頂用。不知他們如今可還好?赤霄關遠在西北,應該,暫無大礙吧?四處戰火紛亂,樊家軍是堅守邊關,還是撤防回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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