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怎麼都劃掉了?”魏尋困惑地望着她。
路熹茗把筆拿在手上轉來轉去,就像是在考場上思索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一樣,邊轉邊梳理着他們在這幾個世界中的際遇。
魏尋等了半天,她依舊沉浸在思緒中,他見自己被冷落,便坐到了靠近她的桌沿上,順勢輕輕地從她手中把筆抽走。
“好了,不吊你胃口了,”路熹茗站起身來,朝他笑了笑,也坐在了桌上,“我有種直覺,真正有效的答案不會像我之前寫的那樣充滿着冗餘的字眼的。雖然不求短短兩三字就能解決,至少不能畫蛇添足吧?”
“我也隐約這麼覺得。”
“我的句子越寫越長,看似寫得越來越精确,但我每多寫一個字,開啟的世界大門卻并沒有減少。就好像我做了那麼多,隻是在浪費筆墨一樣。”
魏尋思忖片刻,問:“就像你曾說過的,如果用列舉的方法去概括世界,那樣的可能性根本列舉不完,是嗎?”
路熹茗開心地向他點點頭,道:“就是這樣!”
“所以你是怎麼想的呢?如果不用列舉的方法,要怎麼去到和我們這個世界相似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了......”路熹茗隻模糊知道造成他們困境的原因,但怎麼解決卻是她還沒想明白的。
她偏過頭去重新審視起寫下的句子,還是想不出什麼所以然。每一個句子越精巧,就越向她顯示着精巧背後的空洞,幾十個字寫下去,甚至連環亞的醫療水平都沒能提及,這句子就已經長到她不知該在哪裡添些定語了。
“會有完美的世界嗎?”路熹茗盯着本子問,“如果有完美的世界,那裡說不定會有可以解決一切瘟疫的方法。”
這已經是他們不知道第幾次探讨“完美世界”了。
“你想去看看嗎?”魏尋翻身下桌,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筆記寫了起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但你一會兒可别閉眼,一旦閉眼就會錯過全部了。”
“不閉眼會暈呀,那天旋地轉我可受不了。況且,你的身體還能受得了再去一個世界嗎?”
他卻堅定地說着“能去,信我,别閉眼”,随後将她的手緊緊牽住。路熹茗還是對那天旋地轉感到害怕,情不自禁吞起口水來,連手心都有些出汗。
魏尋感受到她的擔憂,打趣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路大小姐也有畏懼的時刻嗎?”
路熹茗斜了一眼這臭小子,放開了他的手,又在對方略帶失望的眼神裡直接摟住了他的腰,說了句《泰坦尼克号》裡的經典台詞“You jump, I jump”。
少年驚訝地問她這是什麼意思,路熹茗傲嬌地回道:“要死一起死。”
“那樣也挺浪漫的,”魏尋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回抱住了她,“生死相随,也算是攜手共度了一生。”
“我還不想死,你别搞事情,”路熹茗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臉卻紅了起來,“走不走呀?”
她倒要看看,這個“完美的世界”到底特殊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不能閉眼。
很快,他們二人便墜入了日和夜的間隙中,路熹茗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所處的世界是如何消失在她眼前、又怎樣漸漸被滿布地緊密相連的星系群取代——這壯觀的場景讓暈眩也變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不一會兒,他們降落在了一片虛空中的平地上,沒有任何連接着其他世界的門立在那裡,隻有一個小小的圓球發光體在他們面前倏然出現。
那小球由起先螢火蟲般點點星光的亮度,逐漸變成閃耀到刺目的存在,又在亮到極緻後分崩離析,消散在黑色天幕中。
整個過程似乎發生在一瞬間,快到他們根本無法看清那世界的細節,那世界便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路熹茗明白了為何魏尋讓她一直睜着眼睛了,這震撼的一幕變化得如此迅速,若是還要浪費時間睜眼睛,怕是真的要錯過了。
“怎麼,這數據庫管理員禁止我們訪問‘完美的世界’嗎?”她有些無奈地問。
魏尋沒問什麼是“數據庫”,也沒問什麼是“訪問”,而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注視着原先小球所在的地方,輕聲道:“再等片刻。”
雖說是片刻,但沒人知道這片刻到底是多久。路熹茗等到她的頭發都快白了,她的眼前才出現了一粒粒如塵埃、如泡泡般的顆粒。那些顆粒起先像是不認識彼此,自由散漫地随機碰撞着;漸漸地,那碰撞開始變得和諧起來,像是波浪一般,向同一個方向有節奏地律動着。
再過了不知多久,它們之間摩擦出了類似閃電的東西。刹那間,小顆粒們被一陣巨大的力從波浪中拉過去,團結在一起,一個發光的小球便形成了。
這小球又以肉眼不可察覺的速度經曆了由發光到極亮的過程,再次消散在虛無之中。
路熹茗驚訝到下巴都差點脫臼,她張着嘴好半天,都無法對眼前的場景做出任何評價,最後隻好評價起同為人類的身邊少年來:“我很難想象,你若是見過這樣的場景,為何還會隻願意在樂陽做一名小小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