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馨剛說完自己的名字,就被路熹茗緊緊抱在了懷裡。她的頭搭在路熹茗顫抖着的肩上,感受着對方的淚滴在自己的肩上,怯生生地帶着哭腔問:“路路姐姐,是我讓你生氣了嗎?”
“沒有......蘭馨,”路熹茗擡起頭來,擦去自己的眼淚,又直直地看着蘭馨的眼睛,鄭重地對她說,“我沒有生氣,即使生氣,你也不需要為我的情緒而感到害怕。”
蘭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探出手來,用袖子給路熹茗擦了擦臉,耷拉着眉毛說了聲“知道了”。
路熹茗心想,她若是可以讓蘭馨這輩子真正為自己的人生做主,而不用再被“仆人”和“侍從”的身份捆在他人周圍,那該有多好。
如果她能成功把蘭馨送回她母親身邊,蘭馨應該可以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吧——不用成為顔顔,也不用再叫任何人“殿下”和“小姐”,而當人們提到她時,會在嘴角邊挂着笑,評價道“哦,我知道的,顔蘭馨這個人很特别”。
而她作為顔顔時捅過自己的那一刀所帶來的疑惑與怨怼,好像也在知道她是蘭馨之後放下了不少。至于蘭馨當時究竟為何那麼做,或許也有她不得已的原因吧,若有機會,她會當面找她問清的。
路熹茗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蛋,對她說了聲“謝謝”,便拉着她向樂陽城的方向走去。樹林裡倒也有不少小路,雖然不及大道寬闊平緩,但好在是白天,也不會讓她們磕絆着。
小孩子的心緒總是變化多端的。她牽着路熹茗的手,先是對周遭的一切風景感到好奇,走走停停,甚至對偶爾停留在花草上的蝴蝶小聲驚叫着,可沒走一會兒,她便又開始想起了自己生死未蔔的父親:“路路,父親真的能被你說的哥哥治好嗎?”
其實路熹茗心裡也沒底。魏尋雖然精于用藥,但對這種外傷和骨骼層面的治療,确實經驗不足。她隻好半哄騙半誠實地對小朋友說:“哥哥會努力的,我們相信哥哥,好不好?”
“可是,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父親呢?”蘭馨擡起頭來,點滴淚光在眼角處閃爍着。
“這.......對不起,蘭馨,我也不知道......”路熹茗喃喃道。
聽到她的回答,蘭馨徹底哭了出來,她放開路熹茗的手,兩隻小手交替着給自己抹淚。路熹茗蹲下來,用手帕給她擦淚,蘭馨卻氣鼓鼓地推開她的手,吼道:“你騙人!你明明說他傷好了之後就能回來的......”
不過她年齡尚小,即使吼人,也沒什麼威懾力,隻是讓路熹茗更心疼她了。
蘭馨背對着她聲淚俱下地哭了一陣,路熹茗就蹲在她身邊等了一陣。等到她哭得沒力氣了,她才轉過身來,抽噎着、但像個小大人一樣對路熹茗淡定地說道:“你答應送我回家的,沒有騙我吧?”
路熹茗總算有底氣了,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道:“沒騙你,我們正在回家的路上。”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蘭馨終于走不動了,她垂着頭,時不時打着哈欠,卻強撐着精神給自己加油打氣。路熹茗蹲了下來,回過頭去對小蘭馨說道:“姐姐背你,你上來吧。”
蘭馨不肯,撅着嘴搖頭,又打了個哈欠,回應道:“媽媽說了,不能在别人已經幫了你之後,再去麻煩别人。”
“那姐姐要說不一樣的話了,”路熹茗笑着轉過身來,“誰都有需要他人的時候,幫人的人也有需要幫助的時候,而我既然選擇幫了你,我就不會覺得麻煩。要是我覺得麻煩,我一開始就不會答應你父親。”
說罷,她便又轉過身去。小姑娘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靠近了她的後背。路熹茗把劍挪到硌不到蘭馨的那一側,利落地将她一把托住,站了起來。
等她們走回樂陽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路熹茗按照蘭馨的指示,尋找着她在樂陽書院不遠處的小巷中的家。
經過書院門口時,蘭馨指了指已經易主多次的原本賣糖葫蘆的店,對路熹茗說:“路路姐姐,這裡有家店賣糖葫蘆,特别好吃,但不開了,不然我一定要請你吃糖葫蘆。”
“我以前也很喜歡來這裡買糖葫蘆,”路熹茗回憶起那段日子,和同她來買糖葫蘆的人,眉宇間盡是溫柔,“不過我已經會做糖葫蘆了,即使沒有賣的,你若是想吃我也可以做給你吃。”
小姑娘仰起臉來,對她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路熹茗笑了笑,走進小巷中,一邊數着門牌,一邊問蘭馨:“你們不是樂陽人吧?”
“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從錦南城來的,媽媽畫畫特别好,爸爸就陪她來樂陽學習畫畫了。”
路熹茗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揚着,被蘭馨的說辭暖到了心窩。“我猜的,”她佯裝淡定,在一戶門頭垂着一盆吊蘭的人家前停了下來,“到了,蘭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