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裡!媽媽!”小姑娘推開門便朝着院子裡蹦蹦跳跳地奔去,似乎剛剛的疲勞也一掃而光。
可院子裡卻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應答,甚至沒有任何呼吸的聲音,隻有小蘭馨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踩在冰冷的石闆上。路熹茗忽然有了絲不好的預感,在數到第二十下,院子裡依舊沒有人聲之時,她拔出劍沖了進去。
她是在書房裡找到蘭馨的,小姑娘正推着倒在案前的母親,每推一下便輕輕自言自語道:“奇怪,媽媽這時候不該睡得這麼沉啊......”
路熹茗環視了一圈,确定沒有發現可疑人物後才把劍收了起來。她忐忑地走向書桌,顫抖着手摸上了蘭馨母親的脖子。
那冰涼的、沒有起伏的觸感證實了她的猜想。路熹茗輕輕拍了拍蘭馨的手,極力保持冷靜,對她說:“蘭馨,姐姐是大夫,讓姐姐看看,好不好?”
蘭馨的眼眶像是被凍結在了臉上,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的母親,即使站到了一旁,依舊神情呆滞地注視着已經不會呼吸的屍體。
“她怎麼了?”蘭馨忽然變得極其乖巧起來,站得筆直,仿佛隻要做一個乖孩子,她就能從路熹茗那裡得到積極的回答。
路熹茗沒有着急回答她,而是緩緩将蘭馨母親的頭轉向自己。她似乎沒有死很久,脖子依舊能轉動,隻是血液卻涼了。她的雙唇青紫,口邊和口中都有些白沫。路熹茗皺着眉用空着的那一隻手端起了離她最近的茶杯,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一股刺鼻的酸苦味撲面而來。路熹茗心下了然,她大概是中毒身亡的。
隻是,她會是殺了自己的那個人嗎?
路熹茗找不到答案,隻好将她輕放着仰躺在木椅上,又抱着一線希望給她把了把脈,隻是再也沒有任何微弱的跳動預示着生命的存在。
路熹茗隻是一晃神,那隻被她抓着的手便在告訴她答案後沉沉地墜下,就像是一隻沉入海底深淵的魚。她着急地想要再次抓住那隻手,視線卻被桌上的物件吸引了。
那是一副畫,筆觸細膩優美,色彩絢麗。而畫上的人,則是蘭馨一家三口。他們夫妻二人坐在樹下,而蘭馨則在不遠處撲着蝴蝶,臉上笑意盎然。
看着這幅畫,路熹茗心頭忽然湧起一種無法言說的沖動來。她本來應該保留現場,好好安慰蘭馨,然後去稽查司報案。但她的理智好像被抽離開去,隻知道機械地把蘭馨的母親抱下椅子,機械地将她放在床上,機械地一遍又一遍給她做着心肺複蘇,又機械地對自己說“再試試,再試試”。
她下意識地想要叫魏尋過來,但當她不知怎麼真的喊出“魏尋”二字之時,得到的隻有蘭馨響亮的哭聲作為回應。
蘭馨左等右等,等不到路熹茗的準話,但她其實早就明白了發生的一切。她爆發出今天的第二次歇斯底裡的哭泣,斷斷續續地從嗓子裡扣出幾個氣音:“媽媽......是不是......回不來了?”
“我再試試......”路熹茗别過臉去,低聲對自己說。
蘭馨蹲在地上,哭得噎着,哭得累了,哭得直接裹着衣服睡在了地上,路熹茗把她抱在了另一張床上,又回到了原本的房間繼續努力着。
直到室内的最後一抹斜陽被燈光取代之時,路熹茗才終于累癱在了床邊。
她大口喘着氣,虛脫般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拼好的心似乎在這一刻再次破碎。好像她不管努力了多少次,依舊沒有辦法把逝去的無辜生命全部挽救回來,依舊沒有辦法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她已經不想讓自己去想這一切的發生是不是因為自己第三次許下的那個願望了,可她内心的内疚卻始終無法消除。
“蘭馨,對不起,”她在心裡默默想着,“我要是再走快點,這一切說不定就不會發生......”
“路路姐姐。”蘭馨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紅腫着眼睛,輕手輕腳走到了她的身邊。
路熹茗終于回過神來,緊緊摟住了她。而蘭馨——這個本來是最需要安慰的人,此刻卻反過來安慰她道:“不要傷心,路路姐姐。”
她想起蘭馨幾十年前對她說的那句話“他們都死了,沒法重新開始了”,碎掉的心徹底化為齑粉,轉而開始認真思索起“重新開始”這條路來。
不過,她的第四個願望,就僅僅隻能為蘭馨許下嗎?
正當她苦思冥想之際,一個滿身酒氣、大腹便便的男子滿臉邪笑地推開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