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兩人就更尴尬了,即便周恪從來沒展露過,但向君霓堅信他表現如往常的一切都是在僞裝,這樣想會讓她好受一點。
那天之後她一直在避免和他見面,直到拖到要見父母,這就真沒法躲了。
先去見的周恪母親王燕,路上她全程不想說話,笑都帶着一股敷衍但強撐自然的意味。此外她還試圖從他的一舉一動裡找到他的破綻,可觀察着又隐隐覺得這人可能真就沒放心上,一直以來隻有她自己在為此郁悶,這種認知讓她看他有點不順眼了。
周恪對她豐富的心理活動毫無察覺,不設防地問她要不要放些音樂,路途會很無聊。
“車上有嗎?”
“連藍牙吧,我平時不怎麼聽。”他說着右手在主控台點了幾下,調出藍牙的界面,上面顯示隻有一台已配對的設備。
這麼幹淨,向君霓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王燕住在江市郊區的一家療養院,雖然偏遠,但環境極佳。
周恪和向君霓到的時候王燕正拿着本書在看,她眉心有道深深的懸針紋,臉型偏長,法令紋深陷,一眼瞧過去是和周恪完全不同的兩種氣場。
“媽,我帶君霓來看您了。”周恪說。
向君霓也配合着問好,順手把拿來的禮品送過去。
王燕這才放下書起身回應他們,淡淡出聲:“來了就坐吧。”
王燕講話本身語速不快,吐字清晰,音量也平穩,但她話不多,更不會主動找起話題,多是周恪問起她最近的狀況,向君霓笑着打配合。一來一往中,她甚至覺得周恪和王燕也有些生疏。
這種感覺很奇怪,也有點沒頭緒,明明周恪該了解的也都清楚,但他對王燕講話用“您”,語氣也闆正,臉上少見地沒了笑意。三人之間,她倒像是活躍氣氛的那個。
中間周恪出去接了個電話,王燕對她說要留個電話,她慌忙應道報上自己号碼,直呼自己沒眼力價兒。話音才剛落周恪就回來了,看得出來他怕她在這尴尬了,可是他回來了也沒用啊,他和他媽更尬啊,還沒剛才獨處的氛圍融洽呢。
向君霓又開始陰謀論了,不是說和父母關系不好會影響孩子的人格健康嗎,可她轉而想到自己,又覺得這話不一定完全靠譜。她覺得自己挺正常一人,而周恪比她還要靠譜一丢丢。行了吧,自己家親子關系沒整明白還挑剔上了,這充其量也就是母嚴子孝,可比她和她爹那面和心不和的關系健康多了。
總結,她覺得自己最近總是想太多,估摸着是不是有點婚前焦慮。
離開的時候周恪跟在她後面,王燕一喊住他向君霓便識趣地先出了門。她在一旁倚着牆等了會兒,整個走廊裡都靜悄悄。倒是門剛從裡面被拉開個縫時,她聽到一句“卓瑤前些天跟我問了問你。”
向君霓恍然聽到,不自覺往遠處走了兩步。
門處沒了動靜,又過了會兒周恪才走出門,她方才裝作剛注意到的樣子轉過身。
隔了幾日去了向君霓家。
向君霓父母住在臨城,其實準确來說,應該是親生父親和繼母。向君霓母親早逝,後來父親再娶,又與繼母孕有一女。女孩名叫向怡,今年也不過才14歲。
向父向母都是傳統的人,所以向君霓提前和周恪對好了說辭,稱兩人已交往兩年,剛好對上她之前撒的謊。過程當然是省了些細節,避重就輕地挑了些話講。
她倒是沒什麼心理負擔,因為周恪瞧着就是那種哪怕真有什麼讓他不舒服的他也隻會皺皺眉頭獨自内化,也沒多問她上一段感情的事情。
這不就行了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來老公是個省事的再好不過。
臨城上午下了場雨,空氣還殘留着濕潤的泥土氣息。兩人到的時候正好趕上雨停,向母邵鳳梅下樓接應他們時也喜笑顔開:“瞧你們來的多是時候,剛到這雨就停了。欸不對,沒準是老天爺見你們來了才把這雨停的。”
周恪接話打圓場,向君霓倒罕見地内斂起來,一副内向的乖乖女姿态。她在家裡向來是這個做派,也并非刻意,就是到這個環境下就會自動切換,不需要過腦子的。平日也沒覺得有什麼,多了周恪這麼個大活人她就意識到自己的古怪了。
這麼一來就好像和見周恪媽媽那天的情形反着來了。
上了樓,向延已在客廳候着,見了人來也慌忙起身迎接,态度親和。老兩口和周恪一來一往的對話中也并沒為難的意思,何況周恪的一言一行也着實挑出不毛病。向延是看他哪哪都滿意,别的不說,周恪有着他心心念念的穩定又體面的工作,人可是大學老師,他巴不得向君霓去當個老師,閨女這頭沒戲了女婿給圓上,兩口子有一個靠譜的,也行。
當時已至午時,周恪隻在向君霓家稍坐了會兒四人便準備出門吃飯,臨走前向延還提了酒。因着周恪第一次來,邵鳳梅隻瞪他一眼便作罷。隻是剛走到單元門口便看見外面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向延瞧着地上積起的水坑緩緩開口:“這雨得下到什麼時候?”
“天氣預報說要下到晚上了。”向君霓答。
向延點點頭,突然回頭喊住了回去拿傘的邵鳳梅,說:“鳳梅,把酒拿回去吧。”他說着走過去把酒遞給她,“下午還得接小怡放學呢,昨個答應過她的,下雨了就去接她。”
邵鳳梅接了酒卻有些發愣,下意識瞟了幾眼向君霓。向延也後知後覺,回過頭對周恪笑笑:“中午不方便,晚上我把君霓她妹妹接回來你再陪我喝點吧。”
周恪微微側了頭,見向君霓沒什麼反應,便淺淺一笑,和聲應道好。
旁邊雨棚裡還有人在下棋,聽見動靜往這邊瞅了好幾眼,看見是向延後便對着這邊喊着:“老向,出去吃飯啊。”
這是職工家屬院,鄰裡鄰居大多相熟,向君霓也認出其中幾位是父親的同事。
向延應了一聲,待邵鳳梅把傘送下來後,領着向君霓和周恪走了過去。
邵鳳梅拿了三把傘,周恪和向君霓自覺共撐一把。傘不大,兩人打有些擁擠,周恪擡眸看了一眼,換了隻手撐傘,另隻手自然攬過她的肩,将她往自己身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