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幹毛巾，回過頭卻被吓了一跳，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看着她的眼神也清明。

回味過來，她好整以暇地看他：“你在糊弄我爸？”

他面色不顯，開口聲音還帶着點啞：“是怕喝大了給你添麻煩。”

向君霓被他這話一嗆，心頭惶然有股被抓包的心虛。

沒想到剛才自己一句無心吐槽被他聽了去，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仔細想想，他已經周到一天，完全超出她的預期，各方面都無可挑剔。他陪她父親喝到現在，換來她輕飄飄一句真麻煩，換成誰心裡都不舒服。

她疊好手中的毛巾，正想要對他道歉，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卻猝然響起來。

鈴聲在兩人的沉默之間格外響亮。

周恪又拿出那副溫和的微笑面對她，從她手裡接過毛巾，徐徐開口：“先接電話吧。”

向君霓沒離開房間，在屋裡就接了起來。對面是她的助理小李，這個點打電話，多半是工作上的事出了問題。

“喂，君霓姐，抱歉這麼晚打擾您，剛剛接到電話，銳尚雜志和THE LINE商業香系列有一個合作，他們想問問你有沒有意願去拍攝一個外景宣傳片，具體的細節我剛剛發您郵箱裡了，我想着這事挺重要的，他們那邊也挺着急，您看看應該怎麼給他們答複？”

“這麼突然？”

這兩品牌的名字一報她就知曉分量，隻是之前沒什麼機會接觸過，也沒人提前找過她對接，當下卻是有些猝不及防。

“好像是因為之前定的方案裡的攝影師突然出了什麼事，臨時找人替的，張梅姐前一段跳槽了銳尚，聽說是她推薦的您。還有就是拍攝時間上會有點急，因為模特那邊的行程是早就定好的，改不了了。我看了一下，您下半個月的安排也不是特别多，時間可以調的開，所以......”

有人牽頭搭的線，那就清晰了。向君霓打開郵箱簡單翻閱了一下，心中覺得合适。張梅這人也靠譜，這次還要感謝她。再思索一番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便說：“接。”

那邊似是沒想到她這麼爽快，愣了一下才答：“好的君霓姐，那我就給他們回話了。”

正要挂電話，她突然想到什麼，趕緊添了句：“模特檔期是什麼時候？”

“我看一下——暫定20号上午。”

向君霓下意識去看周恪。

20号拍攝，他們定的領證日期是18号，算上她提前去勘景拟方案的時間，幾乎領完證當天她就要離開。

周恪沒去看她。

電話挂斷後，他也翻身坐起，把毛巾撂進水裡，淡淡開口：“是時間有沖突嗎。”

簡短的一句話堵住了她所有的腹稿。

昏黃的床頭燈将他面龐分割得平靜而深沉，半張側臉隐于陰影，向君霓并不太讀的出他的情緒。

“不算是沖突，但因為拍攝前期有一些必要的準備工作，要提前去找景确定方案這些，所以可能18号下午我就需要離開。但這個工作挺重要的，對我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我之前問過朋友，她們講不是熱門日子的話領證很快的，所以時間其實來得及。或者你覺得倉促的話，我們可以換個時間。”

停了一會兒，周恪才緩緩開口：“不用換，能理解。”

他寬和笑笑，“我現在有點想沖個澡，但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都在酒店，能麻煩你送我回去嗎。”

現下已過十點，說早不早說晚不晚，但他現在走了父母必定要問起，可眼下這情況，強留的話出口都顯多餘。

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周恪說道：“别多想，隻是下午來的時候淋了點雨，不洗一下多少不舒服，和其他事沒關系，先前也和叔叔阿姨打過招呼了。”

向君霓心裡歎了口氣，回了聲好。

酒店是周恪自己定的。婚還沒結，住家裡不大合适。他選了附近最貴的一家，見嶽母嶽丈，這些功夫總要做好。

路上兩人沒多少話，到了酒店，周恪沒邀她一起上去，隻說時間不早，讓她早點休息後便獨自下了車。

向君霓沒立刻離開，透過車窗，她看着周恪越過旋轉門，走進富麗堂皇的燈光裡。

很奇怪，她覺得那身影透着秋夜的涼意。

門童過來敲車窗，問是否需要幫忙停車，她婉拒，驅車離開。

此時酒店大堂倒是吵鬧，約有五六個人在前台辦理着入住，過程似乎還不太愉快。周恪沒心思聽，他盯着電梯樓層數字的眼神有些放空。

晚上雖留了點餘地，但确實沒少喝，這會兒人也算不上多清醒，動作也遲緩，電梯門開了一會兒才走進去，刷了卡就半靠着身後的扶手，連關門的按鈕都懶得按，直到快要關閉的電梯門又重新打開時才擡了擡眼皮。

來人是向君霓，這讓他有點驚奇。

向君霓跑着來的，見着人後松了口氣，徑直走進電梯站在他身側。

她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電梯門緩緩關上，周恪沒作聲，一言不發望着她，等她氣息平穩下來後才開口問道：“怎麼突然過來？”

向君霓盯着鏡面裡他的側臉，一時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終是坦言道：“沒什麼事，但總感覺就這麼讓你走了，我晚上會睡不好覺。”

電梯停至中間樓層，上來一位推着清潔車的保潔阿姨。兩人同時往邊上讓了讓，一人守着電梯的一角。

周恪沒答她的話。

他覺得這姑娘直白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