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向君霓和周恪動身回江市，臨走前她和向延還處在一種相視無言默契回避的狀态。周恪倒是不受影響，還是那副很會和長輩打交道的樣子。

昨晚的事到底沒個結果，向延今天沒再提起，向君霓就也裝傻。他們父女倆都不擅長和對方面對面交談，但向君霓知道這事沒過去，向延的微信小作文一定會來。

坐上車，道了别，開進主幹道。轉彎後陽光從擋風玻璃直照過來，向君霓眯起了眼睛。

周恪伸手拉下主副駕的遮陽闆，向君霓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他下半張臉還在陽光裡，線條明朗，唇色透粉。

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巴。

兩人還是沒有相熟到無話不談，昨晚短暫地摻入玩鬧的對話也并沒有讓關系有大的進展，周恪大多時候還是比較正經，向君霓也一如既往忽視掉他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客套，自說自話，管他接不接得上。

“周恪。”

“嗯？”他仍然目視前方，但微微偏了些頭示意她繼續說。

“今天你還有什麼安排嗎？”

“您有什麼指示？”

難得他說話帶點幽默，向君霓笑了起來：“怎麼，讓我來當領導噢？這活兒我喜歡幹。”

“好的領導，您講。”

“等會兒到江市我想去趟超市，家裡沒什麼吃的了，晚上你打算怎麼吃飯？不然我們在家裡做點吧。”

“可以，想吃什麼？”

“還想吃糖醋小排，上次你做的好好吃，怎麼做的啊？我之前試過一次完全不對勁。然後——就再來兩個硬菜？我有點想吃湘菜呢，辣一點的。”

也不等他反應，繼續自顧自地說：“是不是沒和你講過，我做飯也不賴的，我炒的番茄雞蛋，一絕。”

周恪輕笑一下。

“你笑什麼，别小瞧我，我炒雞蛋可好吃了。欸，你不是江市人嗎，你們家炒雞蛋放鹽嗎？我之前就覺得哪裡有人炒雞蛋不放鹽的，但不是诶，廖青說她從小到大吃的雞蛋都不放鹽，江市這邊都是這樣的，好震驚。後來我給她炒過一次，哇，我不誇張，那一盤都是她吃掉的。”

正說着廖青呢，她電話就打進來了。

“喂？剛才小李說過兩天咱倆一起那個拍攝延期了？怎麼回事呢？”

“小李沒和你講嗎？”

對面廖青不緊不慢，欣賞着自己的美甲回：“講了啊，我知道你接銳尚那活了，我尋思着這模特不一般啊，你怎麼搭上線的？”

向君霓飛快瞄了一眼周恪，不動聲色按着音量降低鍵：“是那個誰，張梅給我推薦上的，我也沒想到嘛。你人在哪呢現在？我剛和周恪聊天還講到你呢。”

“呦，怪不得呢，姐妹懂了。你倆這是回來了？在那講我什麼呢？”

“就番茄雞蛋的事。”

“真夠沒營養的。”

“……好過分。”

“哈哈，晚上怎麼吃啊你們？”

“回家吃，江市沒什麼好吃的湘菜，打算回去自己做呢。”

“呦呦呦，已經是回一個家了呀。”

“……接的什麼爛梗。”

“那是沒你倆飯後的事精彩。”

“……”

“不過你會做湘菜嗎？沒見你表現過啊。”

“不會啊，我就會做點簡單的，湘菜有點複雜了，但周恪會啊，你不是知道嗎，他廚藝很厲害的。”她理所當然地看向周恪，遞給他一個“是吧”的眼神。

周恪接收到了，但周恪沉默。

他不太會。

但向君霓就沒特别在意他的回答，繼續和廖青一句接一句地聊，就像剛剛她也不怎麼關心他的答案。

其實他們家炒雞蛋也不放鹽，他甚至不太能吃辣。

車子正好在紅燈前停下，周恪偏頭瞧她，她聊得正歡，話題也已經跑到其他地方。

聊天的間隙她回瞟了兩眼，随口問他幹嘛，周恪笑着搖搖頭說沒事，轉回頭看結伴走過的路人，看天上成群的飛鳥。車裡正放着她的歌單，他手跟着節拍輕輕敲着方向盤，心裡盤算着現學現賣也不是不行。

回程路途不算長，一個人開車足矣。向君霓挂了電話後沒一會兒就犯困，周恪倒也有些習慣了。

等向君霓一覺醒來的時候，車子已安穩停着，車内隻有她自己。

正是傍晚，天色有些低沉，外面的世界灰撲撲又空闊，而車内又靜悄悄，這莫名讓她心口一滞，有些落寞。她迷迷瞪瞪環顧四周，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意識到車子是停在了家附近超市的停車場，于是拿起手機給周恪打了電話——

周恪的購物行程已近尾聲。他等着向君霓過來，問她還有沒有什麼要買的。

向君霓看起來心不在焉，随意掃了兩眼購物車，默然搖了搖頭。

結賬時前面排了兩組人，兩人緩慢沿着隊伍前行，經過機器旁的貨架時向君霓極為敏銳地掃到了計生用品的區域，盯着那塊貨架看了幾秒，轉頭，看向周恪。

周恪偏頭避開，直視前方，推着她往前走，淡淡說：“家裡有。”

向君霓一下子豎起耳朵：“家中常備？”

“不常。”他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添了句：“上次備的。”

上次是哪次，向君霓動了下眼皮就想到了。

不太愉快，她也不是很想提，就裝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