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過去,她似乎也真的信了自己心中的那套說辭。
……
向君霓手中的煙突然被人拿走,她驚一下,擡頭。
周恪沒收了她的煙,不知道從哪拿出塊糖給她。
“你這人走路沒聲的?”
他笑笑,沒接。
又安靜了會兒,他挨着她坐下,“抱歉,今天飛機延誤,來得太晚。”他說,“剛剛在裡面,确實不知道是你。”
許久,她才開口:“不用,你沒做錯什麼,用不着道歉。”
“怎麼沒錯?”
“你問我?”
他答的快,她接的也快。
周恪舉手投降:“這下真錯了。”
“……”
懶得理他。
周恪:“晚上一起吃個飯?”
“我有同學聚會。”她說,“難得見一次,你們不聚聚嗎。”何必要和她去吃,平日不也能一起。
“聚,所以喊你。”
“……不太方便吧,一般少有帶家屬的。”
周恪點點頭,沒勉強,“那就算報個備,晚上晚回。”
“這才是目的吧?”
他低頭笑笑,“你這麼想?”
“難道不是?”
周恪沒否認,支在膝蓋上的手向後撐在兩邊。
吹過一陣風,香樟樹葉沙沙作響,落了些葉子,他擡手撿了一片,觀摩着,說:“說真的,剛剛挺酷的。”
和他記憶裡的某個樣子重合了。
而向君霓隻想逃避這突如其來的誇獎。
她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猜猜?”
“總不會是心有靈犀。”
他點點頭:“沒準。”
這時鄭薇給向君霓打電話,她宛如得救,也不顧鄭薇說了什麼,自顧自說“現在?行,我馬上過去。”她和周恪示意一下,接着電話離開。
周恪看她離去,丢了樹葉,手指撚着那根煙。
他擡頭,今天倒是個好天氣,天空藍的澄澈。
記憶中第一次認識她也是這樣的一個天氣。
那會兒還是高中。
一次在家裡被訓完,過來上學就遲了。向君霓挂着值周的紅色袖章,上來就給他攔下。
旁邊的教導主任見是他,沒太當回事,過來拍拍他肩關懷幾句就糊弄着讓他走,然後又背着手在那裡轉悠,順手替那姑娘又攔下一個遲到的。
她不領情,張口就說:“那為什麼要放走剛才那個。”
教導主任嫌她沒眼色,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不痛不癢說些話,再指責她兩句。
他也覺得她虎,也不理解,他向來面上對老師唯命是從,遵守規則慣了,也擅長從這之中讨個巧。
但他又不覺得她錯。
周恪停下腳步,走回來,老老實實站到她面前。
可她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
教導主任擺擺手走了,留向君霓走流程。
“姓名,班級。”
“高三(1)班,周恪。”
她拿筆記下,嘴上小聲嘀咕着:“你幹嘛不走呀?”
周恪沉默。
“我說我的話,你跑你的呀。”她擡頭,看他活像看一傻子。
其實再見她時他一眼就認出,連自己也驚訝這些小事竟然還記得。
沒想到會和年少在意過的人重逢,恰好她提結婚,那試試也成。
*
向君霓去了鄭薇辦公室,趕上活動,屋裡沒人。她包一擱,倒進椅子裡。
鄭薇:“沒事兒吧你?那胡馨月怎麼還敢回來啊,回來了還有臉跟你叫闆,我剛聽見給我氣死了,得虧我不在,才讓她給跑了。不過剛剛我碰見她和那個吳總聊天,人都瞧不上她她還一個勁往上貼,可給我逮着了。”她眨眨眼,“我幫你教訓她了。”
向君霓領情地努努嘴,看向她:“還是薇薇好。不過你領導不會罵你吧?”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過剛剛有人拍了你的視頻,學校那邊介入了,别擔心,他們主要是不想讓這事兒傳播。也正好,算把這事兒收尾了。”她走過來,趴在椅背上歪頭看她,“視頻我看了,氣勢不減當年啊。”
向君霓也偏頭,兩人相視一笑。
“要說那何江澤當初也挺倒黴,怎麼就和她扯上了。”
向君霓回憶回憶,說:“其實,當初胡馨月要沒騙他,再放耐心點,兩人說不準還真能成。”
何江澤天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其實當初還算純情,上大學時也是個半大孩子,沒經曆過什麼。胡馨月天天變着花樣在他面前晃,幾番攻勢下來,他真以為她愛他要死。多少有些心軟,不然當時也不會信她的話去赴約。
胡馨月錯在騙了他,幾乎把自己的目的明晃晃亮給他看,讓他察覺自己隻是她虛榮中的一角。
那當然會翻臉。
鄭薇聽了啧啧唏噓:“也算是造化,她急功近利,最後事事沒成怪不得别人。你當初多磨多難,工作也是生活也是,但看你成天樂呵呵,把日子過得多精彩。”
“說的我這麼慘?”她笑,“當初沒覺得有什麼,心态好,許多東西也沒當回事。”
她說到這停下,過了會兒,突然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幾年狀态挺差的。”
鄭薇隻看她,沒說話。
“我好像今天才突然回過神,發現自己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渾渾噩噩的,有一天算一天的過着。原來覺得是我自己一個人待太久了,結了婚會好些。”
她想起周恪。
“但我今天突然挺有幹勁,像回到了上大學那會兒。工作室那邊的合同要到期了,我不想續了,這次回去,我想把我自己的那些業務發展起來。雖然沒什麼把握,但我想試試。”
早前她一直覺得自己過了最蓬發的那個年紀,沒了當初的朝氣和靈氣,就安心囿于現狀。但她上限在哪裡誰都不可知,有時當然想搏一搏,可又覺現在這樣安安穩穩挺好的,反複糾結,被打磨了野心。
但是還是不甘心,所以即便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她如今也想再去試試。
向君霓忽然就覺得,當初她也是靠自己這股勁改變的,她對寡然無味的自己不甘,恰好遇到何江澤,一副她理想中的樣子,擁有一切,足夠耀眼。她朝着他看,認定他為那段漫漫長路的引路人,卻忘了腳下的路是自己走的,有着無窮力量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