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早上出門前給向君霓留了兩條信息。

“隔壁有飯，睡醒了記得去吃，涼了就微波爐熱一下。”

“我去學校了，六點鐘回來，今晚回臨城。”

當然是沒有得到回複的，他已經習慣了，除了剛結婚那會兒他發什麼她都會捧場，後來大部分時候她是不怎麼愛回他信息的，還吐槽過他像個人機。

人機感是什麼他不明白，總之不是什麼好話就對了。

晚上六點他準時到家，家裡沒人，飯菜倒是被清理幹淨了。又轉而去隔壁敲門，這次倒是帶了點禮貌，就站在門口老實按門鈴。

按兩次沒反應，他伸出手，指節扣了幾下門：“君霓，走吧，去吃飯了。”

等一會兒還是沒回應，但聽到了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響。正要再敲，下一秒門突然被推開，向君霓站在門裡，手撐着門把手，面無表情看他一眼，然後無視掉他，彎腰把手裡的外賣垃圾放在門口地上。又看了他一眼，用了無生氣的表情當作回答。

周恪一點不氣惱，溫和說：“好，那我們直接回去。”

向君霓仍然不理他，轉身就回了屋裡，拎起她收拾好的簡便行李，拿過外套搭在手臂上，扶着牆換鞋，站定，再次給了他一個漠然的眼神，意思是我好了，然後甩了把頭發，徑直繞過他走出門。

周恪好脾氣地帶上門，順手提着她的垃圾。外賣面單紙從袋子上滑落，他伸手去撿，定睛一看，單子上赫然寫着店鋪名：離異帶娃在江市立足全靠這家店，點了份“比男模還要火辣的小炒黃牛肉”。

“……”

他啼笑皆非，擡頭去看昂首挺胸等電梯的向君霓，帶着笑從她手上接過手提包。

她手松的倒快，但态度是一點沒變的。

周恪反而輕松了，就覺得她這樣的鬧脾氣不是壞事。他甚至有點變态地從這之中感受到了愛意，這讓他愉悅，壞心眼地裝作不懂她的情緒暗示，和沒事人一樣跟她講話，彙報着自己一天的行蹤。

向君霓再次賞他個眼神。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你看我想不想聽呢？

又不能真捂他的嘴，于是聽了兩耳朵，然後更無語了。就拿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敷衍她，她才不是要聽這種無聊的事情才跟他吵架的好嗎。

電梯門一開她立刻就走進去，站角落，腦袋歪牆上，完全沒理他的意思。

打從昨天晚上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捋明白之後那可是越想越氣，她做錯什麼了在這自我檢讨，憑什麼啊，就是他有錯在先騙了她啊。虧她還夢見他大半夜過來示好，白天一睜眼才發現這人是冷靜又平淡，一句有關昨晚的問候都沒有，跟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去了，就跟沒把她生氣這事放心上一樣。

這可讓她撸起袖子了。

怎麼他就能那麼冷靜？怎麼就隻有她在生氣？

向君霓手指在手機屏上持續動作，先在網上檢索案例，試圖在同病相憐的帖子下尋找專家，又和姐妹團各種剖析，把周恪從頭到腳拆解了個遍。

她痛斥他的不作為，深挖他每一個可能撒謊的細節，像坐在監視器前一幀一幀扣着他的一舉一動。

姐妹當然同仇敵忾，向君霓就在一聲聲“我太懂你的感受了姐妹”中怒火愈發旺盛，腰杆越發直挺，折騰一番最終得出一個不太美妙的結論：他根本不在乎她。

沒那麼在乎才能無時無刻保持冷靜分析利弊，才能講出一堆理性的大道理然後自己完全不受影響，

什麼要對抗的不是對方是問題，那你倒是來解決問題啊！别不是又憋着什麼謊話來哄她。

跟那天晚上的感覺一樣一樣的，又是對他挑不出毛病但自己完全不爽，最後他還落了個好老公的名号，她算是看透他了！

向君霓狠狠剜了周恪一眼，先他一步下了電梯，大步流星走到車旁。

周恪配合地提早解鎖，她直接就開了後座的門上車，抱臂，翹起二郎腿，頭偏向一側，俨然一副不好糊弄死守陣地的樣子。

周恪不疾不徐開後備箱放行李，又一樣樣翻出她的坐車必備清單，繞到她那邊，開門，探着身子越過她放在另一側。

頸枕，毯子，抱枕，水杯，零嘴，就差沒給她弄個窩了。

空間逼仄，沒料到他突然湊過來，向君霓被吓了一跳，提着口氣就往後縮着躲他，偏偏他察覺到後故意在要退出去的時候側了頭，就在她臉的正前方，很近，能細數到一根根濕潤的睫毛。

周恪視線微微向下，又湊近了點，向君霓尖叫着手腳并用推開他：“啊啊啊你幹嘛！”

他愣一下，然後看她臉紅防備的樣子又要被逗笑了，含着笑舉手投降往後退。

向君霓松一口氣，下一秒幹燥溫暖的手掌就扣上她脖頸，他吻過來，不輕不重的一下，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後，又趁她反應過來前退出去，關門，繞回駕駛位。

隔着擋風玻璃兩人對視一眼，他神情開懷，如獲勝者般滿意，向君霓簡直要破口大罵。

她賭氣般擦着嘴，手掌扇幾下風，又貼貼臉頰。

……

其實賤兮兮的樣子還挺帥的。

還不如痛痛快快親一嘴，碰一下就跑算什麼男人。

色令智昏！簡直是色令智昏！

向君霓堅定這一路上絕不再跟他說話。

**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這次向君霓難得失眠了。

愣是閉着眼睛一句話不說，腦子裡亂七八糟又一片空白。

周恪全然以為她睡得正香，到地方了才輕聲喊她，但倒也沒急着催促她，說着讓她慢慢來，自個先搬了件後備箱的酒上樓。

再等他返回時，向延就也跟着下來了。

彼時向君霓剛慢吞吞挪下車，看着真有幾分才睡醒的樣子。這還是自打上次跟向延吵完架後他們第一次見面，都有點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她反應了下才喊了聲爸。

向延不冷不淡應了，又清清嗓子。

向君霓識趣兒地跟後面去幫忙，但周恪隻遞給她了手提包和一件沒什麼重量的禮盒，推着她的腰說你拿着先上去。

她當然樂得跑，嘴上說的卻是“那好吧。”

剛走兩步，聽見向延在身後說：“你就慣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