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身上的長裙漸漸濕透,簡月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冷冷出聲:“司衡,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出這幅餘情未了的樣子了,你以為你是段正淳和犬夜叉嗎,誰在你身邊你就愛誰?你這樣對我,她知道嗎?”
雨水打在甲闆和欄杆上,噼啪作響,整個船艙外早已空無一人。
“那又如何。”沒了外套,司衡的襯衫也很快被雨打濕,他笑了笑,目光灼灼,“她圖的也不是我。”
簡月一時無言以對。
在一起三年,她竟沒發現司衡的感情觀如此低劣。
他既對不起她,也對不起那個女人。
“你有病。”最後她這麼說道。
“有病,大約是吧。”他喃喃,“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你恨我,也挺好。”
他的語氣軟了幾分,像是在懇求:“雨太大了,這樣下去你會感冒的,我們先進去好不好?你要是氣不過,進去後打我一巴掌都可以。”
司衡上前來拉她,又被她發了狠地一把推開。
“别碰我,你要滾就快點滾,我是不會和你一起走的。”
男人被推得後退幾步,定定看她幾眼,開口:“好,你不想和我一起,那我走,我走了你就可以進去了吧?”
“阿月。”
“如果幾分鐘後你還在甲闆上淋雨,我扛也要把你扛進去。”
簡月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司衡終于離開。
腳步聲遠去,簡月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還是沒有動。
長裙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又重又不舒服。
寒意漸漸滲透全身,她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想起從前。
第一次見司衡的時候,她還是剛回國不久的小姑娘,而他已經是創世的一把手。
她聽了簡懷英的話,跑去片場圍觀自家投資的劇,正好撞見一個男演員借親密戲騷擾女演員。
男演員咖位大,沒人敢說什麼,更何況那是戲中。
女演員咖位低,也隻能選擇忍耐。
她看不下去,上前打斷了拍攝,惡狠狠地警告了一番男演員,還直言如果有不滿,就讓創世的總裁親自來找她讨說法。
而這幾句話正好落入前來探班的司衡耳中。
被人群簇擁着的男人正站在片場入口,面無表情地瞧她。
那時的簡月還不認識他就是總裁本人,但根據片場鴉雀無聲的反應也判斷出——她這是撞槍口上了。
在場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被騷擾的女演員甚至在身後悄悄扯她的衣袖,說“算了吧”。
但簡月沒有算了,她昂起頭,毫不露怯地直視着司衡:“你要找我讨說法嗎?”
創世也許不缺他們的投資,但他們簡家也并非隻有創世的劇可以投資。
簡懷英說過,他們簡家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
最後的結果,是司衡慢步走向她,發出一聲極輕的笑,而後越過她,對男演員放出狠話——再有下次,創世會讓他直接走人。
簡月愣了愣。
被騷擾的女演員,叫姜予彤。
她就是在那一天,同時認識了司衡和姜予彤。
從那天起,司衡開始頻繁出現在她面前。
有意的,無意的。
所有人都看出來司衡在追她。
或許是因為初見時他的偏袒,簡月并不排斥他的追求,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她同意了和他在一起。
都說創世的總裁不近女色,難以接近,可在簡月眼裡,他實在太好說話。
好說話到不像一個雷厲風行的總裁。
他望向她的目光總是帶着笑意,總把“她好可愛”挂在嘴邊,盡可能地滿足着她每一個要求。
所以她動過心。
她覺得他高大帥氣,覺得他處理工作的樣子果決又迷人,覺得他站在自己身後時,溫柔又耐心。
她真的開始一點點喜歡上司衡。
也正是因為她動了心,她才會同意和他訂婚。
可是,誰能想到。
她想不通司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竟然能一邊說着愛她,一邊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孩子,孩子……
就那麼重要?
簡月的身體越抖越厲害,卻說不清是冷的還是氣的。
亦或者是,痛的。
船體又是一陣搖晃,簡月連忙扶住一旁的欄杆。
頭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她覺得自己的腿一會兒像灌了鉛一樣往下墜,一會兒又像一團棉花一樣,輕飄飄的不受她控制。
她松開一隻手取出手機,顫巍巍地給一個人打字發消息。
簡月:[我剛剛好像看到你了。]
簡月:[你也來拍賣會了嗎?]
簡月:[如果你在的話,能不能來扶我一把。]
她連路都走不動了。
可如果再待下去,一定會被司衡……
發完消息,簡月松開欄杆,試圖向船艙内走去。
可沒走幾步,她就仿佛失去所有力氣一般,向前栽去。
冰涼的雨點不斷砸在她身上,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在徹底閉上眼前,她看到一個身影朝她踉跄而來。
簡月最後的意識,是她被一個人抱了起來。
不是司衡,是……
一個陌生的懷抱。
*
再醒來是在沙發上。
簡月睜開眼,嗓子幹得厲害,身上也微微發燙。
她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額頭,卻提不起半分力氣。
她忍不住歎氣,果然是發燒了。
可說來也奇怪,在雨中和司衡發洩完一通後,那些積壓在心裡的負面情緒好像消散了不少。
不再像前段時間一樣總覺得心裡悶悶的,堵得慌,做什麼事都不能真正開心。
至少,她是徹底看清司衡了。
從前的一切,都是她鬼迷了心竅。
她望着天花闆,思緒慢吞吞地轉了幾瞬,身側就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醒了?”
聽出這個聲音是誰,簡月僵了僵,緩緩轉頭看去。
裴言一身黑色西裝,長腿交疊,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見她看過來,他伸手将桌上的水推向她一點,聲音淡淡:“水。”
男人的聲音和表情看起來都沒有任何起伏,可簡月卻有種微妙的直覺——他似乎心情不大好。
腦海裡閃過摔倒前的一幕。
大雨,踉跄而來的身影,顫抖的雙手,冰冷的懷抱。
簡月看着桌上的水沉默幾秒,看看裴言,看看水,又看看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