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張過于嬌媚的臉蛋還算能看,他與尋常妖精并沒有什麼——
息塵頓了頓,眉頭微微皺起,這隻貓竟然沒有吃過人?
一般情況下,妖分兩類,其中一類占了十之有九,也是最常見的——食人心。妖吃了誰的心,便會幻化出誰的相貌,隻是此法短暫,一顆心的使用壽命隻有寥寥幾月,因此,若妖想要維持人形,便需要一直食心修行,因此,凡妖修成精怪者,身上都散發着難言的惡臭,隻是眼前這隻妖,通身妖氣純白,竟是沒吃過一顆心麼?
第二類,也就是息塵揣摩的這一類,就是修福報得天眷,從未殺生害生,才得以修成人形。
隻是這種妖往往都是衆妖争搶的那類,誰吃了他,得了他的妖丹,那麼不但可以再也不用費勁心力尋找人心,就連修行也會事半功倍。
瞧他這幅笨手笨腳的樣子,想必也是剛剛學會化形。
那隻妖還在費力學站起,一雙靈眸清澈見底,他暗暗使力,粉白臉蛋皺成窩瓜。
息塵起身,從那貓妖身邊走過。
昭昭眼睛跟着他動,蓦然間,什麼東西遮擋了昭昭的視線。
他胡亂地拱出腦袋來,一件寬大的素白長袍将他遮蓋了七七八八。
那件長袍上殘餘着安息香和那少年身上獨有的甜香,昭昭左右顧盼,那少年卻已不見了蹤影。
所謂是人妖殊途,井水不犯河水。
“咚——”山下的梵音寺敲響晨昏鐘,息塵停筆,黑紙白字一氣呵成。
那是一個“靜”字。
窗牖外日暮将落,天色漸晚。
息塵在山上修行,自記事起,除了尚小的時候有人來照顧他一段時間,等稍大些有獨自生活的能力後,便再未見人上山。
山下的和尚們亦被下過禁令,都知曉山上住了位銜玉而生的天生佛子,卻無人膽敢犯戒上山,因此這麼多年來,息塵始終是孤身一人。
他的生活古井無波,每日裡打坐修行,閉目禅思,這樣的日子過了不知多少年,久到息塵也已經忘卻了光陰速度,紅塵凡俗。
佛法無邊,靜心緘言。
息塵一如往日般禅定悟道。
隻是今日,或有些許不同。
寅時。
息塵睜開雙眸,神色清明,月光透過素紗窗紙穿透進來,撒下黯淡柔影。他起身,緩緩推開了房門。
房門外,陌生來客毫不客氣地盤在階上,已經睡熟。
他身上還披着息塵的那件雪白禅衣,發絲綢緞一樣垂散下來,遮擋半邊面容。他安安靜靜地睡着,另半張暴露在視線内的臉蛋恬然,睫毛落下一層小扇子般的陰影,飽滿微張的唇瓣輕輕吐息着。
這隻貓妖生的的确得天獨厚。
在他身邊,無序看不見的靈力橫沖直撞,落進昭昭的身體裡一分,外頭的躁動就又多了一分。
息塵擡眼掃去,院落外無數暗影浮動,那些觊觎着天地靈氣的妖精張牙舞爪,企圖吞并這隻甜美可人的天材地寶。隻是迫于息塵院子裡的禁制,不敢沖撞。
踏前一步,灰飛煙滅。
傻貓有傻福,昭昭沒有殺過人,身上隻有純然的靈力,這種對惡靈精怪下的禁制對他而言根本不管用,因此,他誤打誤撞找到這裡時,才沒有誤觸禁制灰飛煙滅。也因如此,這隻毫無防備的貓妖躲到了絕對安全的地方,不然早就被這些惡靈妖怪給吞吃殆盡了。
息塵蹙眉,在屋門外站了良久,到底沒有将他攆出去。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救妖?
息塵垂眸看他一眼,轉身,關上了門。
昭昭一覺到天亮,人與妖不同,化形後的昭昭罕見地感覺到渾身腰酸背痛。
昨日裡,他循着息塵的味道摸到了這裡,屋子裡沒有響動,想必是少年已經睡下了,昭昭猶豫片刻,沒有打擾,他徘徊在房門外,身上還披着少年的衣裳,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許或是白日裡化形太過消耗精力,不知何時他竟睡過去了。
妖從山林裡奔波,渴了就飲一口山泉水,餓了就找野果子吃,與天地同枕共眠,但是人不行,人嬌氣的很,昭昭隻是昨日在石闆階上睡了一覺,今晨都差點兒站不起來。
當然,也有餓的成分。
昭昭從昨日進了這個不知名山頭到現在,還沒有吃過一口東西。
昭昭左右四顧,恰好與正從偏房出來的息塵一個對視。
昭昭的目光從息塵臉上流轉,随即又落到了息塵手上。
準确的來說,是息塵手上的吃食。
仿佛順應心中所思,昭昭的肚子不争氣地叫了起來,“咕噜咕噜...”昭昭窘迫地捂着肚子,耳朵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