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做噩夢了嗎?”幾位女仆溫聲安撫着襁褓内的嬰孩,哄了老半天,那皺成一團的小臉才勉強恢複了平和。
小公主的脾氣實在稱不上好,自從稍微長了些力氣就開始到處推搡東西,不是故意撞掉花瓶,就是手欠亂扯床邊的帷帳。偏偏國王的注意力全在王後身上,無人敢管束這位身份貴重的“混世魔王”。
也許是天賦異禀的緣故,“她”已經開始偷偷練習爬行,但不協調的四肢讓“她”看起來像一隻蛄蛹前進的笨蠶。
李行之再度壓下心中升起的殺意,如果不是秦深給的太多了,他真的很想把對方的靈魂抽出來,團吧團吧塞進嬰兒的軀殼裡,讓堂堂七夜公會會長也品嘗下這種束手束腳的滋味。
…………
中城區。
巫師協會似乎頒布了某項招募公告,前來圍觀的群衆們絡繹不絕。少女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插,黑色的紗幔下是一雙狡黠似貓兒般的眼睛。
“三級巫師資格證持有者,或具備突出能力的二級持證者均可免審查進入王都,本地戶口優先。”
壞了,我是黑戶。
這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剛從貴族圍追堵截中脫逃的傳奇印度舞蛇大師——祁遇是也。
秦深和他的下屬們大都拿到了富豪身份牌,要不就是和貴族沾親帶故;李行之自然更不必提,若是真拿到了“公主”牌,他在帝國内就是權勢地位的代名詞。幾相對比下來,祁遇發現自己好像是最慘的那一個。
沒錢沒權沒勢,這兩天原本開了個算命小攤掙金币,誰料被眼紅的同行舉報沒有執業資格證。害得他被巡查巫師到處攆來攆去,栖栖遑遑如同喪家之犬。
眼見着離宴會開始時間越來越近,他找的路子也更加五花八門。綁了個老醫官試圖冒充身份,結果因為身高對不上被關口審查員當場拆穿;假扮帝國級别美女交際花,卻被質疑臉生,胸口倆饅頭又好巧不巧地掉了出來;裝富豪,但卡在了資産核驗一環。
祁遇感到有些疲憊,這些天為了省下更多進王都的錢,他幹脆露宿街邊。有時遇上幾個闊佬,甚至還會把他當成乞丐賞幾個子兒。
“小蛇,我累了。”
俄爾普斯非常有眼力見地充當了抱枕的角色,連日來的奔波讓祂也憔悴了不少,鱗片都不如以前光亮了。
“有沒有玩家說過,你的手感很像麻将席,冰冰涼涼的。”祁遇将蛇尾蓋在了自己的肚皮上,“要是不整天想着吃我的靈魂,你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蛇。”
“有沒有神明說過,你的膽子真的很大。”俄爾普斯晃了晃尾巴,身體也漸漸放松下來,“喂……我不是你的被子。”
懷裡的人類睡得香甜,祂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他,似乎還在為他的失禮之舉而感到生氣。
…………
“這位小姐,你有沒有見過畫上的人?”
祁遇沒躺下幾分鐘,一位高個兒青年就将他從美夢中叫醒了。他剛想發作,便被對方頭上鴿子蛋大的寶石閃到了眼睛,頓時計上心頭。
嘿,還真是巧了,想什麼來什麼。
他端詳着對方手裡的抽象派畫作,基本可以确定要找的是個人,而且是個男的。
“這人是你的誰?你找他幹嘛?”他竭力掩飾自己見錢眼開的喜悅神情,擺出一副警惕的姿态。不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以模棱兩可的反問堵了回去。
“我是波絡國的使臣,畫像上是我們的王子。”高個兒見這位少女似乎掌握了什麼線索,竹筒倒豆似地一股腦全說了。
…………
波絡國盛産各類鳥羽、獸皮和珠寶,商業是王國的支柱性産業。由于屬地資源貧瘠,大量的基礎物資都依賴别國進口。每到鳥類的換羽季,他們就會将收集來的鮮豔羽毛、璀璨寶石制成飾品,和他國交換資源。
商人和手工藝者是波絡國最受尊崇的職業,部分珠寶設計者的單筆傭金就可以抵得上二級執證巫師數月的薪酬,最頂尖的那批手藝人花重金也不見得能請到。
偏偏這些彰顯财力和權威的飾物又是各國王公貴族們不可或缺的日用品。這個由商人、手工藝者構成的小國就這麼在夾縫中生存了下來,不站隊也不挑事,透明得沒有任何存在感。
國王老來得子,自然是千嬌百寵、無比溺愛。隻可惜小王子先天體弱,縱有名醫診治也無濟于事,小病大病接連不斷。這回聽說有去别國的機會,死纏爛打非要出宮,簡直是又菜又愛玩的典型。
于是,愛兒心切的國王派出了全國唯一一個老巫師跟随。但就在商隊交貨的這段時間裡,老巫師恰巧不在,而幾個負責保障王子安全的守衛又喝得酩酊大醉,他們的保護目标趁機逃跑了。
守衛們的說法是王子為犒賞他們一路護衛辛苦,請客讓他們開懷暢飲。哪怕一開始就拒絕喝酒的,也在王子“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你們不照做,回去我就要找我爹打小報告”的連番言語攻勢下硬着頭皮幹了。結果可想而知,正中人家下懷。
丢了王子這種醜聞也不便大張旗鼓地宣揚,商隊一行人隻好分頭去問,好不容易摸到了根線索,信息卻又斷在了中城區。
…………
“他要不說是别人,我都以為是你幹的了。”俄爾普斯小聲嘟哝着,“怎麼這麼像你的做事風格呢?”
按照偶像劇男主的慣例長相,祁遇對王子的樣貌有了個大緻猜測。“是不是一個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看起來特别有少年感的?”
高個兒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對對對,完全一緻,小姐你見過他?”
“見是見過啦,隻是……”他裝模作樣地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想看看對方能開個什麼價碼,從他這裡要消息可不是免費的。
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不就有隻現成的大肥羊撞上來了!不狠狠宰幾刀的話,恐怕半夜睡醒爬起來他都要後悔地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太好了,終于有線索了!我得趕緊去叫他們過來!”高個兒一臉亢奮地拽着她跑,連跑了幾個街區也不帶停的。也不知道對方是吃了多少個大力水手的菠菜罐頭,祁遇連掙都掙不開。
不是,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這時候不應該說:“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請告訴我王子的下落嗎?”
祁遇連氣都喘不勻了,整個胸腔都悶悶地發痛,“你居然敢如此粗魯地對待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高個兒的步伐終于慢了下來,“你是誰與我無關,我的使命是把王子帶回去,‘線索’可不能丢了。”
“就算我是你們未來的王後也與你無關嗎?”祁遇直接扔下了重磅炸彈,激起“哇”聲一片。他這才發現,對方居然把他帶到了商隊的落腳的舍館。
“什麼!”
“我去,王子幹啥了?”
他順勢摘下了黑色的帷帽,房間内的空氣突然凝固,那些商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震驚變為欣喜,最後甚至帶了幾分慈愛的味道。看得祁遇雞皮疙瘩驟起。
“斯派克,你立大功了。”一個圓滾滾的老頭擠進了祁遇和高個兒之間,那個名叫“斯派克”的青年臉色羞紅,隻顧着“嘿嘿”笑。
“笑什麼,王子要對我負責!别以為他溜進了内城區你們就可以甩開我這個包袱,壞了貴族小姐的清譽,你們還想善了?”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祁遇面不改色地胡扯,編出了一套聽起來确有其事的說辭。
在他的叙述中,王子俨然是徹頭徹尾的情種。什麼為博美人一笑怒擲千金,慘遭數次拒絕依舊锲而不舍,甚至還要偷偷帶着貴族小姐私奔。集早期霸總特質于一身,動不動就勾起嘴角、紅了眼眶。
“那時候,我被抵在牆上,王子掐着我的腰問我喜不喜歡他。他說,親一下命都給我。”祁遇都快把自己講感動了,“我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火熱的,半推半就地從了。”
“你們怎麼還在笑,懂不懂什麼叫浪漫,什麼叫愛情!”祁遇廢了半天口舌也沒得到想要的反饋,“後來,我說想要内城區的珠寶,王子二話不說就去那兒掃貨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隻有胖老頭耐心地聽着他講,時不時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捋着花白胡子吩咐商人們道:“各位收工吧,先将‘未來的王後’帶回去給君主看看。”
“喂,王子還在内城區,你們不管他了?”
怎麼這些人都不按套路出牌!祁遇莫名有些窩火,“你們就不怕身嬌體弱的王子萬一有個好歹,到時候沒法回去交差?”
“他最喜歡的貴族小姐都在我們手裡了,還怕他不回來嗎?”胖老頭依舊是笑眯眯的,讓祁遇感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
“我不走我不走,你們這是綁架!”祁遇扒拉着舍館的門框,死活不松手,“我要去内城區找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