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又想,隻能拿長幼有序來勸說永和,作為預演,他先講于董雲飛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長樂是哥哥,永和是弟弟。好的妻家,當然是哥哥先挑。哥哥挑剩下的給弟弟,這在民間也是正當其理的。難不成還能讓他做弟弟的先挑嗎?他長大了若是個明事理的孩子,就該明白這事就該這麼着,長幼有序,誰讓他是弟弟呢?”
他這話說得頗有幾分強硬,董雲飛甚是不服氣。董雲飛自己是董家的二公子,上面有哥哥董雲逸,董雲飛最煩别人說什麼長幼有序之類的話。
此時又牽扯到永和的婚事,董雲飛就很不高興地反駁江澄道:“雖說是長幼有序,可這事兒是小孩子一輩子的事兒。不得看是不是合适嗎?之前陛下猶猶豫豫的,拖了那麼久都不肯定長樂的親事,不就是覺得長樂不适合嫁到關家去嗎?現在就因為瓊哥不滿意,陛下就把永和的親事給了長樂,這對長樂好呢,還是對永和好呢?我要是永和呀,我長大了非氣壞不可,說什麼也要同陛下鬧一場的。”
雖然兩個都是明帝之子,按理他應該沒什麼親疏才對,但董雲飛自己頗為喜愛聰明活潑的永和,彼此又有一陣子的師徒之誼,因而他這内心之中便不自覺地偏向永和。
江澄聽了,心頭頗為感歎。他既替兒子高興,有董雲飛這麼一個叔叔真心地疼愛着,又有些替長樂發愁。他自己對長樂是相當喜歡的,他也隐隐約約知道明帝之前因為長樂過于單純,擔心長樂無法駕馭豪門世家錯綜複雜的關系,想要把長樂許給顧三公子做正君的安琪家做女婿的事。
他不得不承認董雲飛說的話是有道理的,但是事情己然如此,明帝金口玉言,皇家同關家把定親禮都已經行了,這事兒已經改不了了。
改變不了的事就不必再思量了,思量也無用,徒讓自己心煩而已。
他苦笑了一下,對董雲飛道:“你可真是永和的好叔叔,心心意意地向着他。我很領你的情,也替永和感激你。”
董雲飛扁扁嘴巴,“我也不要澄哥你感激我,我不過是看不下去實話實說罷了。”
江澄語重心長地囑咐他道:“這話你就在我跟前說說吧,回了京可千萬别當着永和說。這事情已經是定下來的了,他就算是長大了不滿又能如何?陛下還能因為他不滿意更改成命不成?陛下行事自有聖慮,他鬧得厲害了,陛下隻會生他的氣,覺得他這個兒子不懂事。他同長樂終究是親兄弟,回頭因為這個得罪了母皇,同兄弟也反了目,就算是安琪家隻怕也不會高興他了。那時節,這世上哪裡還有他的容身之處呢?”
董雲飛聽他這麼說,便覺得他把話說得太嚴重了。呐呐地道:“澄哥,你這話說的,不到這樣的地步吧?”
江澄聽了便知道董雲飛聽進去了,他再接再厲開導董雲飛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和兒不鬧,陛下可能心裡還有些愧疚,他鬧得厲害了。陛下的愧疚感就蕩然無存了。他又沒有同父所出的姐妹,能仰仗的不就是陛下的疼愛嗎?”
董雲飛聽他這麼講,心裡便覺得酸酸的,既替永和鳴不平,又無可奈何。好半晌方才不甘心地反駁江澄道:“按澄哥你這道理,這世上沒有同父姐妹的男兒,日子都不用過了?”
江澄并不同他繼續掰扯這樣的虛理,隻問他:“你明個兒回不回去?以我瞧你還是回去吧。我至少還得一個月才能回京,你又何苦在這邊陪我一同耗着呢?”
董雲飛搖搖頭,“我回京也沒什麼事。”
江澄心道這人怎麼油鹽不進呢,他方才不是說了嗎,回去陪侍聖駕,怎麼他說得不夠清楚嗎?
他由衷地勸董雲飛道:“你是陛下的後宮,總在外面待着算怎麼回事?回去陪王伴駕才是你該做的。”
董雲飛并不如此認為,反駁他道:“澄哥你想得好天真,你以為我回去了,陛下就讓我陪駕啊?我前頭天天在宮中住着,陛下翻的都是泉哥的牌子,宮中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這回難得出來,要玩夠了才回去。”
他這話倒不全是賭氣,之前他在宮中住着,明帝确實并不怎麼翻他的牌子,他隻覺橫豎自己在哪裡都要受冷落,倒不如在外面玩個痛快。
江澄聽了,愈發替他擔憂了,“你沒有公主,這麼自暴自棄怎麼行呢?聽我的,明個兒就回去吧,正好我這邊也有些土物,想讓你捎帶回去。”
董雲飛轉轉桃花眼,同江澄講條件,“想讓我回去也行,澄哥你得先陪我去碧落山玩。”
碧落山乃是這河套附近的山峰,遠遠望過去,山峰雲遮霧繞,重巒疊翠,這樣美的地方,他不去玩過怎麼甘心回京?
江澄慨然點頭,望望河套上汗流浃背的男兒們,幹脆利落地拿了主意,“我今個兒下午把這邊的事情趕一趕,明個兒陪你去,你後天回京,就這麼定了。”
董雲飛嘟嘴,勉勉強強算是同意,“行的吧,澄哥你管得越來越寬了。”
這小子居然說他管得寬?知不知道自己是為他好呢?江澄好笑地問他:“誰讓你是最小的呢?你在宮裡,皇貴君不管你?要是皇貴君由着你這般散漫,還能一句話不說,那我才佩服他呢。”
董雲飛聽他提起薛恺悅,回憶了一下,老實承認道:“恺哥也有念叨我,不過他自己都被我害得同陛下有了隔膜,也就管不了我了。”
江澄聽了,心頭一動,薛恺悅那般盛寵無雙的男子,都有同明帝起隔膜的時候,那别的男兒哪裡還能夠自我放逐?“那你更要早點回去,莫讓皇貴君牽挂。”
董雲飛扁扁嘴巴,“知道啦,澄哥你好啰嗦。”
江澄笑了笑,不再接話,心裡想着,也不知明帝這會子在陪誰用午膳?他四月十四日離京,至今已經三個半月了,心中頗為思念明帝,奈何這極北境一帶的河道差事才幹到一半,他最快也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回京。公事重要,私情隻能暫時擱在心底。
他不知道的是,明帝此時正在向尚然兮問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