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璇捏起又一個葡萄，不緊不慢剝着：“如果是滿文，又得麻煩你幫我翻譯一下了。”

“不麻煩，你盡管給我就好。”

“對了，周二下午有個澳門教授來學院做講座，講清中期中西貿易和廣州十三行，是通過西班牙人的史料來研究的，你有興趣嗎？”杭璇擡頭看向倚着書桌的林煦。

“利用域外文獻來讨論清史，确實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方向，我會來聽的。”

“那我待會把講座海報發給你，上面有具體時間和地點，我到時候先到了就給你占個位子。”

二人聊得熱火朝天之時，門被敲了兩下，而後從外面打開。

黃曉梅探入半個身子，笑道：“飯好了，先下來吃飯吧。”

兩人連忙應下，跟在老人身後下樓，還不忘接着讨論剛剛說到一半的話題。

杭知年和張玉萍見杭璇和林煦侃侃而談的樣子，不禁相視一笑，早點讓他們認識就好了，這一年多，杭璇不僅很少像本科時那樣在家裡一起探讨學術，還不再住校，和研究生同學鮮有來往，她太寂寞了。

飯後，兩人拉着林季同和黃曉梅出門散步，找機會讓林煦送杭璇回家。

“讓兩個孩子也來一起散步多好，那麼早回去幹嘛？”黃曉梅略帶不滿，轉頭看向朝反方向走的兩人。

張玉萍拉回黃曉梅，說道：“讓他們年輕人多聊聊，我們年紀都這麼大了，他們跟着我們也不自在。”

“是啊，難得林煦和杭璇聊得來，就讓他們兩個人待着吧。”杭知年開口幫腔。

林季同轉過頭，盯了杭知年幾秒，笑道：“你們不會是看上我家林煦了吧？”

杭知年一愣，反應過來好友的玩笑後連忙笑着擺手：“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你想哪兒去了？你也知道，我和她爸都是搞明史的，她還和她爸鬧别扭呢。我看她今天和林煦聊得挺好，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就想讓他們兩個在路上再聊會。”

解釋完後，杭知年順着林季同剛才的玩笑往下說：“再說了，我們看上有什麼用？得杭璇看上你家林煦才有用。”

“就是就是，”接收到老伴發來的信号，張玉萍跟着點頭，“得我家杭璇看上才行，我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女。”

“我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子！”黃曉梅拉過張玉萍的胳膊挽住，“難道還配不上杭璇了？”

張玉萍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笑呵呵開口：“難說。”

“好你個玉萍！”

遠處四位老人之間的打鬧杭璇和林煦自然聽不見，二人緩緩走在路邊。

晚風裹挾着些微涼意，在杭璇的裙角嬉戲，蕩漾的裙擺不時拂過林煦的小腿。

天色漸暗，夕陽的最後一抹光輝逐漸消失在天際。

“周三早上我去你那接你吧，你就不用趕地鐵了。”

杭璇偏頭看向林煦，對方神色如常。

剛剛吃飯的時候，或者更早些時候，他應該就知道了自己家裡的情況，怎麼不問呢？

杭璇收回目光，緩緩開口：“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沒選明史，而是選了清史？”

“因為，”身邊的人遲疑了會，再次開口時話中帶着笑意，“因為對于清史，我想我們是一樣的，沒必要問。”

杭璇張了張嘴，最終合上，就讓他這麼以為吧。

“林律師，你喜歡法學嗎？”

“當然，怎麼這麼問？”

“因為剛剛吃飯的時候聽見了，你家裡人從事的都是法律工作……”

林煦低聲笑了，他完全明白女孩隐晦的暗示，她最近在苦惱這個嗎？

“的确，家裡的影響不能忽略，但我還是認為，我确實喜歡法學。”

“真好。”

林煦笑意依舊，悠悠開口，語氣十分輕柔：“是的，我想你也是，所以完全沒必要因為家裡懷疑自己，我們是一樣的。”

她很想相信林煦，但她無法欺騙自己，她當初選擇清史，隻是單純不想留在本校讀明史。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