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源頭是三天前，五條悟一把拉開高專三年級教室的大門的時候，見到了正在被硝子用反轉術式治療手腕的豬野。或許因為實在太久沒有見到除自己外有兩個人在的教室，五條悟頓了頓——非常不符合常人對他的印象地——以一種十分坦誠的關心語氣問道：“诶，是任務中傷到哪裡了嗎？”

“這次遇見的咒靈像夜蛾老師做的咒骸一樣，”豬野面對超強大的前輩欲哭無淚，“完全是拳擊手啊！……不過五條前輩不會懂的啦。”

“确實懂不了，”五條悟轉向硝子，“可以很快治好嗎？”

硝子“嗯”了一聲：“五分鐘就好——怎麼，你竟然也有這麼關心後輩傷勢的一天嗎？”

“我原本就是這樣負責任的前輩啊！”五條悟大言不慚，“呐小豬野，如果很快就會好的話，受傷的事情就不用和澪講了吧？”

“我本來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叨擾川下前輩的嘛……”豬野不滿地用健全的那隻手戳了戳桌角，“話說前輩，你喜歡川下前輩的話，其實完完全全不用擔心我會成為什麼威脅這類的嘛！川下前輩是很厲害也很漂亮沒錯，可是如果是五條前輩在身邊，至少咒術界都不會有競争者了吧？”

過分坦然的後輩讓“可以逼走咒術界所有競争者”的五條悟猛地推開椅子彈起來。然後，他一腳踩在椅子上，“你”“我”了很久，最後用超大分貝紅着耳朵喊道：“什麼啊！”

還是硝子很淡定地等他說完這句其實言之無物的弱小反駁以後，輕聲向她的病人科普了過去一段時間内的客觀事實：“如果是‘競争者’害怕五條的咒術實力，豬野同學的陳述的确說得通。但如果僅僅就個人魅力而言的話，其實以前夏油要比他受歡迎一些的。”

“啊是這樣的嗎，家入前輩？”

“是吧，現在女生都喜歡更溫柔的性格吧？和因為喜歡的女孩子和後輩約了鳗魚飯就非要一起跟着去的性格完全不同呢。”

“啊……”

“是這樣哦。”

“打斷一下！”五條悟終于忍無可忍了，“一般說人壞話這種事不是應該在當事人離開後聊嗎？”

“這不算壞話吧，”硝子說，“是事實啊。”

“……”五條悟把腳從凳子上放下來了，“所以這件事很明顯嗎？”

“是說你喜歡川下同學這件事嗎？”

“……可能是。”

“超明顯啊，”硝子說，“是寫在臉上的程度呢。”

“那她呢？”五條悟問，“……雖然你們就隻認識了一下下而已。”

“你居然也會擔心這個嗎？”硝子明顯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覺得勝券在握什麼的。”

“當然會啊！”五條悟理直氣壯，“可是那家夥根本沒有理由不喜歡我吧？剛來到這裡就最先來找我，還把一個……以前很重要的東西送給我了，而且她來這裡經曆所有事情，都完全有我在身邊诶？”

“最先來找你不代表什麼吧，那時候川下同學根本不認識這個你，”硝子坦白說，“你幹脆直接去問吧？猜來猜去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在剛剛提到之前我根本沒這樣猜來猜去的嘛，”五條悟說，“可是問也很難啊！诶這個蜜瓜面包好好吃哦你是不是也喜歡我？怎麼問都很突然吧！”

“那就去試探一下嘛，”豬野這時候說，“就比如，剛剛前輩不想要我告訴川下前輩自己受傷的事，大概是覺得‘關心對方受傷的情況’是好感的表達方式之一。那如果換成五條前輩你自己受傷，川下前輩會不會超關心呢？會的話，是不是也代表她的心意？——大概用類似的方式試探一下就好。”

……然後事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可是，作為五條悟來說，“受傷”本身就是很罕見的事，從前一年開始，甚至幾乎成為了不可能。可是，當時隻回答了“真的嗎”的五條悟，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堅定認為坦然承認“這行不通，還有别的方式嗎”這件事會顯得他像一個感情白癡。

于是，“假裝受傷并看看澪的心意”，就成為了簡答題唯一解法。

你完全、完全确信他是故意受傷的。五條悟全身上下都開着無下限，何況是咒力最集中的手指。

所以，在他沉默的第三十二秒，你有點生氣地捶了他一下，然後扭頭就走。

你的反引力抵消了無下限，所以五條悟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拳，即使你并沒有真的用力。

他明顯有點慌亂，吃痛地叫了一聲，就緊趕慢趕地追上你的步伐。

“這下是真的受傷了哦！”

“因為平時都沒人打得到我所以一旦被打到就會很脆弱的呀！”

“……對不起。是我自己劃傷的。”

你這才停下來了，扭頭看他的時候，又覺得他的小圓墨鏡擋住了你的視線。這非常容易使你在吵架中變得詞不達意。所以，你伸手把它摘了下來。

雖然還是在生氣，可是手指即将觸碰到他的鼻梁時，還是放輕了動作。

“為什麼要這樣？”這下你能直視他了。

他垂下漂亮的藍色眼睛：“想看看你會不會因為我受傷着急。”

“現在呢？”

“不僅沒有看到你着急或是不着急，還把你弄生氣了。”

“可是，”你說，“我不正在着急嗎？”

你的話讓他愣了兩秒，然後，他說：“那不一樣。你是因為發現是我自己幹的所以在生氣。”

“你其他的惡作劇還少嗎？”你說，“歸根結底，我就是在因為你受傷了着急啊。”

他似乎有點不确定地擡眼看了看你，這樣的神色不屬于五條悟，卻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那，”他有點高興起來了，“澪很在意對嗎？”

“有點平時面對咒靈的自信好不好，”你說，“我當然在意啊，而且很在意。”

“那——”

“但是以後不可以這樣了，”你說，“對不起，剛才還捶了你一下。”

“沒關系。那——”

是和我一樣的那種在意嗎？

如果是的話——

可是五條悟什麼也沒能問出口，因為“帳”緩緩消失，齋藤先生很煞風景地把你們寄存在他那裡的芭菲端了過來。

偏偏這位看慣幾十年咒術師與咒術師、詛咒師與詛咒師、咒術師與式神、咒術師與普通人……之間愛恨情仇的輔助監督非常了然自己破壞的是怎樣關鍵的一場談話，他很淡然地把垂下眼睛，說：“那麼，請二位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有時候在一個汽車大小的密閉空間裡出現第三個人比有一萬個人在過馬路的澀谷街口還令人感到尴尬，至少你這麼認為。因此，在用餘光看到五條悟因為緊張而攥起來的手時，你伸出手指去摸了摸他的手背。

然後五條悟看起來更緊張了。

他要問的問題還有很多。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嗎？其實我也不知道，傑剛離開的時候你和我說我們在那個世界是摯友，我十八歲的時候你全心全意地拿那隻可以驅策你的耳骨夾為賭注來信任我，我做完任務回家的時候，居然也有新鮮出爐的甜面包和熱騰騰的正餐……别人都理所當然以為我擁有的，隻有從你這裡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