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遺迹沖出水面,它生長的速度變得比以往更快了。埋沒在土壤裡的建築被推至體表,像是春天節節高升的竹筍。這塊雪白的陸地像是活了起來,無視重力影響,在海面沉浮,頻率像極了呼吸的起伏。
陸地上浮卷起驚濤駭浪,滔天巨浪沖擊着船身,幾乎要将艦船掀翻。揚起的水花撞上鴻宇艦外層防護罩,厚厚水幕順着外壁流下來,讓人看不清外界的景象,那些黑影血色眼睛卻穿透了水幕一瞬也不瞬的看過來。
張桐甯一個踉跄沒站穩摔在地上,順着晃動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後後背狠狠撞上船艙疼得她呲牙咧嘴。
趙梅染伸手一撈,将人拎起來輕輕放到地上。
張桐甯還沒來得及道謝,便看見師兄将手裡的紙人全撒了出來。
“小五。”趙梅染說,“輔助我。”
張桐甯點頭:“好!”
趙梅染斂去懶散的态度,紙人在他手中跟活了似的,它們飛快地在地上穿行,符紙上撰寫的符文融化,金色的墨水糊成一片,源源不斷的顔料順着四肢淌下來滴到甲闆上,所到之處全是泥濘水迹。
張桐甯多看了兩眼,看出來那歪歪扭扭的水迹是用于加固這艘船的符文,隻是海面上風起雲湧,想要護住這艘船并不容易。
她靈機一動有了個點子,抽出魔杖,一面幫着趙梅染完善符文,一面問:“師兄,可不可以試着将艦船周圍的海域都納入結界裡來?”
趙梅染看她一眼,不知道小師妹要玩什麼把戲,若是在從前他會放手讓她随便玩,隻是現在情況緊急沒那麼多時間了:“可以是可以,隻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他腳尖點點甲闆:“先護好腳下這一塊地方,再往外拓展。”
張桐甯點點頭,她跟在紙人後邊幫它們将疏漏之處補充完整,待遺迹上浮再度停止,整艘鴻宇艦已經被完全加固一遍了。
即便艦船固若金湯,趙梅染神情不見半點輕松:“隻可惜我并不擅長防禦類的法術,若是你三師姐在會好得多。”
嶽山門的幾位長老在探查期間并未插手,此時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農長老笑了笑:“幾位師侄不用怕,遺迹上的災厄數量看起來并不多,讓我去處理。”
他一晃手腕上的金鈴。
叮鈴一聲清脆響聲,那聲音劃破洶湧巨浪将黑影的目光都引到他身上來。
“去!”農長老嘴中念了個咒,隻見本就波濤洶湧的海面變得更加激烈,幾隻黑蛟從海底竄出來,朝着遺迹撲去。
黑蛟登上遺迹,尾巴狠狠朝着黑影抽去,一下打得對方魂飛魄散。
蛟龍上了岸,厮殺卻沒有停下,黑影源源不斷地從遺迹上生成,災厄累積的屍骸越來越多,戰況卻逐漸朝着不利的局勢倒去。
農長老額頭上也忍不住沁出點點汗珠:“這、這該如何是好?”
“不如何。”子車長老上前一步,“農長老,還請把黑蛟喚回。這種時候隻能用強攻。”
黑蛟聽了命令從海裡回到艦船附近,子車長老下令:“二階段,迎擊。”
你永遠可以相信秋水科技。
敢在修仙世界玩科技還玩出兩把刷子的都不是等閑之輩。
張桐甯看着幾艘小型戰鬥機被推了出來,戰鬥機上還搭載着一人高的小型機甲。
張桐甯此刻的心情無以言表,她忍不住眼含熱淚。
太帥了,能不能讓我也玩玩!
她扭頭看向趙梅染,雙手握拳:“師兄!”
趙梅染避開她閃閃發亮的雙眼:“跟我說也沒用,小孩子玩什麼機甲。”
張桐甯大失所望,瞬間消沉下去。
扶言笑道:“張道友,等這邊事情了結,我讓她們載你飛一會。”
張桐甯立刻又可以了:“真的嗎?”
“真的真的。”扶言含笑點頭,靈澤上了機甲,她坐鎮指揮,協助進行攻擊,她與張桐甯寒暄幾句便全神貫注投入工作。
一行戰鬥機搭載着機甲上了天,在飛至适宜的高度後,機甲投放。
下落的機甲反手抽刀,附在後背的兩道長刃被緊緊握在手中,雪白的刀刃反射着并不明媚的陽光,旋即狠狠刺進遺迹上不斷吞吃同伴屍骸的災厄體内。
凜冽的刀鋒無情收割着源源不斷産生的敵人。漆黑的海水,雪白的遺迹,黑身紅瞳的怪物,以及秋水宗藍白色的機甲。
潑灑的暗紅色血液似乎要将雪白的建築也都染紅。
這是何等張揚肆意的暴力美學。
張桐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前方的戰場,那應該是殘酷的,是令人恐懼的,此刻卻讓人熱血澎湃。
污血潑灑在機甲鋼鐵之軀上,幾乎要将凜冽純淨之色全都蓋住。
張桐甯聽到了來自靈澤的通訊:“太礙事了,怎麼殺都殺不完,戰線沒法推進。”
子車長老道:“不要急着将災厄全處理掉,先想辦法去'心髒'那裡。”
靈澤應聲:“是。”
遺迹上的小隊改變隊形,更改作戰目标,開始朝着目的地推進。
農長老一拍後腦勺忍不住感歎:“哎呀,早知道秋水宗有這本事,我也就不班門弄斧了。”
溫長老聞言笑了:“農長老過謙了,隻不過是術業有專攻罷了。”
趙梅染卻不見得有多麼開心,他等機甲小隊進了遺迹,冷不丁地發問:“若是又出現像昨日那樣中了詛咒的情況該如何是好?”
溫長老面色一僵。
确實,還未觸碰“心髒”便已是惡咒纏身,若是正面對上了怕是兇多吉少。
幾位長老都朝着趙梅染和張桐甯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