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要把你扛回去。”
“别跟我講那些道理,拳頭才是道理。你不是覺得自己身體挺好麼?你不是能嗎?那簡單,你把我打趴下,我攔不住你,你要查什麼,自己去查啊!”
“不然咱們就回去。現在就出發。”
他嗓音發顫,顯然是氣得狠了,一連說出一串,眼睛也泛紅,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沈讓聽到這些話,眼中比憤怒和難過先湧上的是難以置信。
他不知道遊子龍是什麼意思。
他頸椎斷了,四肢中有兩肢全是擺設,另外兩肢也不甚靈活。别說在野外,就是在這喪屍鎮,哪怕給他抱上輪椅坐穩了綁住了,他也推不動輪子,那診所不遠,真相就在眼前,可那對他而言,是遙不可及。
現在這個情形,可以說離開遊子龍,他寸步難行。遊子龍要抱他走,他甚至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遊子龍知道,所以反過來拿捏他。
可他最恨威脅。
沈讓原本因為發熱的帶着紅暈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他喘不上氣一般,嘴唇微微哆嗦,被睡袋虛掩着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旁邊幾人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熟悉沈讓的幾位紛紛在心中給遊子龍點蠟,心說敢這麼和沈讓說話的,除了邵雲征,他還是第一位,這位是真有種啊。
沈讓冷笑了一聲。
“好。”
果不其然,如浪潮一般的精神力鋪天蓋地地席卷,遊子龍幾乎在那一瞬間就感受到了無法呼吸。随即,渾身上下的感官都被刺激放大,卻偏偏又被封閉起來,他渾身瘙癢、如火燒、如蟲咬,他聽到外界的喧嚣,卻分不清每個聲音的意義,他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聽到耳膜每一個細微的鼓動聲。
頂級向導的威懾帶着恐怖的威壓,黑色的海浪自精神圖景的天空傾瀉而下。他聽到精神圖景中海浪呼号,不受控地卷起萬裡波濤。
下一瞬間,白色的大狗發出長嘯。
如空曠夜色下的孤狼,它面對着黑色的海浪,絕望又勇敢地長嘯。哨兵的精神塔迎接着自九天而來的波濤,微微發出嗡鳴,與長嘯聲相呼應。可精神圖景一瞬間風雨飄搖,他幾乎是在同一個瞬息回到了兒時無助的、海喪屍潮爆發的深夜。
在恐懼來襲以前,第一個感受是茫然。
他的腦子是一片空白。
他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過精神攻擊。
也可能是沈讓之前想打暈他的時候,根本用不上精神力,深淵一尾巴就給他拍暈了。如今有了遊泡芙,他才勉強有了一戰之力。
也許談不上一戰,隻是狼狽地接下了一擊。
李一鳴第一個反應過來。
沈讓對精神力的控制很好,他并未受到波及,但看着遊子龍忽然愣住、渾身發紅的模樣,他很快地想到了什麼,一個箭步沖上來把遊子龍拉開,自己擋在兩人之間,試圖調用精神力接觸遊子龍,以祝他一臂之力。
胡顔顔直呼“卧槽”,一個激靈坐直,左右看看,張大了嘴,半天沒組織出别的語言,隻看看沈讓,看看遊子龍,心裡頭已經在琢磨這位應該埋在哪兒了。老墨在那邊幹着急,拽着遊子龍就想拖走,精神攻擊他是幫不上忙,但好像物理距離是有點兒限制的,實在不行跑呗,他還能真看遊子龍被沈讓打死不成?!
“别别别——”胡顔顔可算找到個詞兒,先喊着,剩下的發言現編。
“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别真給打傻了!長這麼大個兒可不容易!您老人家手下留情,到時候真打暈了咱扛回去也費勁啊!你看上回考核暈了咱給扛回去就差點累死……”
考核的時候,遊子龍那幼兒園級别的精神圖景被邵雲征的異能震傷了。
沈讓微微皺了皺眉頭。
精神圖景中,密布的陰雲忽然一寂。那洶湧的精神力猛地回撤,深淵金色的瞳環緩緩沉入海底。
遊子龍忽然驚醒。
他滿頭冷汗,神色怔愣。小大連忙拽過他上下檢查,遊子龍被他捏了好幾下腮幫子肉,這才終于回過神,捂着發紅的腮幫子“嘶”了一聲,“你小子趁機報複我是不是!”
小大見自家兄弟見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啊吧啊吧流口水,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他扭過頭來,看沈讓的眼神有些複雜。稱不上敵意,但也絕算不得友好,還多了些忌憚。
關燕遞過來一張毛巾,“擦擦汗,别吹了風感冒了。”
老墨蹲在沈讓旁邊,直咧嘴,“你真狠啊,自家媳婦兒也舍得下這麼重的手。”
胡顔顔捂着腮幫子,“哎……我說,要不……咱……”
“這樣吧,關……關姐,咱回去反正也要幾天,到時候路上加快腳程,咱們在這兒盡快行動。你給寬限幾天?五天?三天?呃,兩天?”
“程老闆身體不好,就留在這兒休息,你也能看着他照顧。咱幾個出去跑,就緊着這麼個時限,把幕後黑手給他查出來。你們看能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