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險境
阿飛一聲低吼,給胡顔顔吓了一個哆嗦。
他努力克制着表情,露出尴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縮了縮脖子,怯生生地伸出兩根手指,小指高高翹着,拈着個蘭花指将那塊不知名的肉接了過來。
“快吃呀!”阿飛催促。
盛情難卻,胡顔顔仔細端詳着手上拎着的那塊肉,喉頭艱澀地一滾。
阿飛盯着他和他手中的肉。不僅是阿飛,周圍那些感染者被生肉激發了兇性,無數雙眼睛都這樣盯着他。此起彼伏的低吼聲不絕于耳。大約是受制于什麼不成文的規矩,暫時并未有感染者輕舉妄動。
“胡三。”
沈讓忽然張口,他病中嗓子不怎麼能出來聲,聽着艱澀得很。但談吐時那氣勢卻一點不缺。隻聽他咳嗽了幾聲,慢條斯理地說出一句:
“我還沒死呢。”
“怎麼就輪到你胡三兒吃第一口了?”
胡顔顔被他這麼一打岔,愣在原地。似乎此時腦子才開始運作。沈讓咳嗽了幾聲,氣息飄忽得厲害,氣勢卻很足。他瞥了眼關燕。
“去拿來。”
關燕眼神複雜,瞧了胡顔顔一眼,又瞧了一眼沈讓。胡顔顔沒鬧明白她那表情,直愣愣地看着她将那不知來頭的生肉拿去呈給沈讓。沈讓連一句廢話也沒有,垂眼瞧了下,擡起他那不大靈活的手,掌心向上,将關燕的手送到自己鼻子前。自己則弓着背,低頭靠近它。
他做了個輕嗅的動作,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似乎很挑剔,又迫不及待地,銜住了那塊肉。
關燕沒有動。她手臂的每一寸既然都繃得很緊,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
沈讓的力道弱,哪怕向上推的一個動作都顫巍巍的,她能夠輕而易舉地掙開。可她又覺得有什麼東西束縛着她,那力道遠比她的力氣大得多,讓她久久不能掙開。
沈讓咽得極快,一仰脖子,那東西就被他吞下去。
胡顔顔死死盯着沈讓,想着那玩意在手上時詭異的手感,他喉頭不自覺地上下一滾。隻覺得沈讓果真不是一般人,連吃這玩意都身先士卒,勇氣非凡。
這城主他是跟定了。
“他是你什麼人啊?這麼兇?”
阿飛的聲音忽然響起,褪去了不少兇悍,倒是有幾分八卦的意味。它的嗓音尚未從喪屍吼中恢複,說話時帶着漏氣般的咆哮,像是生澀地操着一口人話的人形怪物。
“你這麼怕他!”
胡顔顔猛地回過神,還沒找到借口,就聽阿飛松了一口氣一般,拍着胸脯笑着說,“剛剛可吓死我了。”
“我有一瞬間都以為你不是感染者了!”
“我都想,要是那些人沖上來要吃你,我得先把你抓過來咬一口。”阿飛笑嘻嘻地開玩笑,“這樣你就肯定感染了,他們就不會吃你了。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胡顔顔忽然驚出一身冷汗。
沈讓“笑納”了那塊肉,并十分大方地将自己吃剩的涼拌黃瓜午餐肉給了阿飛,自己又躺下睡了。阿飛興奮至極,一直滔滔不絕地說着什。她與胡顔顔分享自己成為感染者之後的心路曆程,卻對從前的人生絕口不提。她端着那“碗”黃瓜午餐肉,小口小口地抿,一副不舍得吃的模樣,将東西塞進嘴裡,嗦得沒滋味了,又放回去蘸蘸汁水,再吃一遍。
她說,“等我變異了,我把最好的留給你。”
胡顔顔沒細想她的意思,他根本心思聽,腦子裡亂糟糟的。
關燕陰沉着臉,守着沈讓。
沈讓說是睡下,卻其實沒怎麼睡着。他自己坐着費勁,又沒有遊子龍給他當人形靠枕,隻能躺着。可他病中不适,縱然躺着也不安穩,不多一會兒就難耐地扭頭,卻沒法自己翻身,隻見他額上全是冷汗。
好在癱瘓的身體不會出汗,倒也省了換衣服的麻煩。
他睜開眼,眼神虛焦,口型似乎是想說“小——”隻是沒出聲,瞧見關燕,半天自己扯開嘴角,自嘲笑笑。那表情一閃即逝,關燕身形湊過來,他眯起眼睛,對着那影子虛焦地看了一會兒,又擡起視線,看向被木闆封死的窗戶。
縫隙中透出的光線看不出日頭。
“我的藥,時間了嗎……”幹裂的嘴唇動了動,他聲音嘶啞,許久才慢吞吞地問出一句。
關燕看了眼時間,拒絕地很幹脆,“沒。還有一個小時。”
沈讓睫毛微微垂下,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唯獨眼底閃過轉瞬即逝的失望。
沒過太久,他又問了一回。
“才過去十分鐘。”關燕說。
沈讓沒說話。
第三次,他還沒張口,關燕似乎就預判了他的提問,提前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