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龍的變化最大。

他渾身浴血，異能卻像被點燃了一般，一雙眼睛再度亮起金紅色。小大默不作聲地與他并肩殺出一條血路。在朝城訓練時，遊子龍演練過無數遍将那些植物點燃，此時有了沈讓的植物開路，火系異能忽然大放異彩。

還有一些喪屍和烏鴉被無數藤蔓束住了腳步。那些藤蔓萦繞着未熄滅的白色光點，它們則像是被比火焰更燙的東西灼燒了皮膚，慘叫着變成了一具具死屍。

莫蕭看過去，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

可再也沒有人為她解答了。

沈讓動了殺心。

幾個眨眼的功夫，她看見有什麼黑色的東西鋪天蓋地地壓下來，而後整個身體被荊棘包裹，天花闆開始掉落仙人掌和西瓜，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包裹着她的荊棘被什麼東西一拽，她便被甩飛出去，狠狠的撞上了牆壁。

火焰在下一刻燃燒起來。

當裝甲車駛離的時候，整個監獄已經燃起了熊熊火光。熊熊燃燒的烈火映着衆人的側臉，鮮血與塵泥蹭在他們的臉上。通紅的火光直沖天際，似乎能燒透所有的污穢和肮髒。

今日過後，這裡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往，消失得毫無痕迹，唯有天空中叫聲嘶啞的烏鴉目睹了一切。

可有些種子種在了人心裡，随着引擎轟鳴，被帶往更遠的地方。

“是不是，該上報，請求人道處決啊……？”第二輛車裡，謝家豪顫巍巍地問出一句。他這一句話音未落，前頭唐峥猛地刹了一腳車。夏天難以置信地擡起眼看他，李一鳴二話不說，一拳已經揮了上去。

沒有人阻止李一鳴。

謝家豪捂着流血的嘴角，好半天沒說話。

“你的隊友受傷……是因為自己菜。”他小聲嘀咕着，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怕再次引發衆怒，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抖，卻又硬着頭皮給自己壯膽，“A級火系，連這些雜毛都應付不來，而且是他自己沖動行事，都沒有跟大家商量……”

“你着急，也不能拿我撒氣。”

“回城還得靠我的異能開路……”

唐峥又是一腳刹車。

緊随其後的，是那輛幾近報廢的裝甲車。老墨坐在駕駛座，車廂裡是沈讓、關燕、胡顔顔、遊子龍和小大。他們本想将遊子龍這個潛在感染者放到另一輛車，卻在沈讓的堅持下塞進了這一輛。

遊子龍的後背血流如注。

車廂的地面幾乎被他的血染紅。

他恍惚地看着，像是那血不是從自己身體裡流出來的一樣。飙升的腎上腺素令人感受不到疼痛。身邊無數人在對他說話，有人問他問題，有人按着他的傷口。他茫然地照做，可目光卻一直在找什麼。

他在找沈讓。

沈讓被安全帶綁在車廂的座位上，垂着臉，并沒有與他對視。

小大在與沈讓說什麼……

小大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他弓着背坐在沈讓對面的座椅中，雙手撐在膝蓋上，捂着臉。遊子龍茫然地看着他們，大腦慢吞吞地理解了他們說話的内容。确切來說，是小大在質問沈讓，“你有這麼強的異能，為什麼不早點動手……”

“你帶我們出來，為什麼不能把人都平安地帶回去……”

“遊子龍不是你的愛人嗎？你為什麼不殺了那個姓謝的？你是不是很欣賞他，覺得他把藥搶下來是對的？”

“那個人說的A4是什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我們所有人的命在你眼裡都是犧牲品？”

小大越來越激動，坐直了身體，甚至從座位上站起來，還在車頂撞了一下腦袋。遊子龍想要阻止他，卻張不開嘴。像是靈魂逐漸從身體抽離，他開始感到冷、感到身體沉重，自己像是一個局外人，隻是旁觀者車廂裡發生的一切。

胡顔顔拽住發瘋的小大，遊子龍看見他的嘴巴也是一張一合的。

随後，胡顔顔露出了一個驚恐的神情。

他擡起手，手心裡全是血。

關燕見狀，一個箭步沖上來，一把抓住小大的手臂，撸起破碎的袖子，赫然一個血淋淋的牙印就這樣暴露在衆人眼前。遊子龍睜大了眼睛，想說什麼，卻見小大一把抽回手臂，坐了回去，渾不在意地仰起頭。

仍怒視着沈讓。

沈讓垂着臉，他的發梢早就被汗水浸濕，整個人顯得很狼狽。他閉着眼，眼皮顫抖得很厲害，呼吸沉重而雜亂。他很久之後才擡起頭，一雙眼睛如血般殷紅，整個眼白都成了血色。他看向小大，嘴唇微微動了動，嘶啞的嗓子出來的話語卻不似人聲。

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