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回程

這次開出來三輛車，一輛被扣在了喪屍鎮，一輛車在救援中直接撞開了人家的監獄大門，基本報廢，實際能夠用于回程的隻剩一輛。

駛離危險區之後，衆人将車子停下，重新清點物資、救治傷員。一輛車空間有限，還要考慮傷員的急救床，很多物資需要放棄。但回程路未必順利，至少要一周的保障飲食，如果考慮到地形氣候耽誤的時間，會需要更久。

不過顯然還沒到關心物資的時候。

老墨将車子晃晃悠悠停下，轉身從車廂下層抽出急救床。遊子龍身材高大，把他轉移到床上是個體力活，胡顔顔和唐峥也都上前幫忙。謝家豪引了衆怒，被晾在一旁。

遊子龍傷得最重，他異能耗竭，又有傷在上背部，很難止血。

小大的手臂經過了簡單處理，血已經止住了。可衆人的一道道目光都盯着他們。

所有人都知道被咬傷意味着什麼，可這個時候卻又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末世的存活，是用人命堆出來的。

這些出外勤的作戰部隊員都經曆過生死，幾乎每個外勤組的人都親手解決過感染的隊友，這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與常人設想的不同，生死這種事并不是見多了就能淡然處之的。正相反，越是明白，越是沒有辦法冷血地對待。

李一鳴眦目欲裂，胡顔顔哭得氣壯山河帶雨梨花，眼睛都要哭腫了。

其他人稍微克制一點，可都能看出情緒不佳。

唯獨關燕顯得格外鎮定。

她既沒有表露出傷心難過，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的強勢焦急，隻是有條不紊地處理傷情。

她将醫療包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藥都翻了出來，止血藥不要錢似的往遊子龍背上倒。遊子龍被幾人弄到了急救床上，似乎清醒了些，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卻忽然掙紮起來。

他心裡頭煩躁得厲害。

失血休克的症狀之一就是煩躁、意識改變，這是急救常識，于是衆人都沒有太在意，繼續替他上藥包紮止血。可他卻愈發不安起來，李一鳴在他背後按着紗布，躬身湊近過去，隻聽他口齒模糊，哼哼唧唧喊着“讓讓”。

自然沒有人回答他。

遊子龍莫名委屈，一時間淚眼婆娑，掙紮着就要爬起來。

“别動！血還沒止住！”李一鳴嚷嚷。

關燕卻如有所感，她頓了頓上藥的動作，轉身把手頭的東西交給李一鳴，而後同遊子龍說：

“好，你别動，我去幫你看城主。”

這句話有奇效，遊子龍真就不動了。他乖乖地趴在那裡，歪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其實……”

李一鳴聽到遊子龍忽然開口，像終于恢複了一點思考的能力。他聲音不大，卻也不算小，附近幾個人都能聽見。他的目光追着關燕，恨不能穿透她的背影，看一看坐在一旁，低着頭的沈讓。

他看了很久，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說。

“其實我和小大……”

李一鳴似乎意識到了他狗嘴裡要吐出點什麼，當下手一抖。遊子龍吃痛，倒抽一口涼氣。

李一鳴惡狠狠按住了遊子龍的傷口。

可他既沒堵住遊子龍的血，也沒堵住遊子龍的話。他隻能聽着遊子龍接着往下說。

“我們留下來就可以了……你們先走，我倆在這兒再查查看有沒有别的東西。”

遊子龍斷斷續續地說。

李一鳴臉色黑得快趕上鍋底了，往頭頂貼個月牙都能冒充包青天，他頓時破口大罵，“放你奶奶個腿兒的屁！”

遊子龍挨了罵，又不吱聲了。他仍看着車廂的方向，一雙圓溜溜黑亮的眼睛晶瑩剔透，不知是擔憂、牽挂、不舍，還是什麼别的情緒。

一步之遙，關燕蹲在沈讓跟前，神色凝重。

沈讓的狀态比想象中更差。

他本就已經重病纏身，連多耽誤幾天都是要命的事。李一鳴來求援時，她的計劃是大家一起撤離，應該不需要沈讓動手，卻沒想到這位憋了個大的。

她不懂精神力，也不是異能者，可她清楚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

她希望自己不知道沈讓的極限在哪兒。

沈讓一雙眼的鞏膜已經被血絲覆滿，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可中間的黑色的瞳孔卻是失焦的。他臉上覆滿冷汗，額頭青筋暴起，咬肌鼓脹，還在微微發顫。

關燕抓過他的手，他全然不知。

關燕撥開他的發梢。

他茫然地睜着眼，似乎視線無法聚焦，好一會兒才終于意識到面前的黑影是關燕。于是張開幹裂的嘴唇嗫嚅着，搖了搖頭，嗓子裡出來的是開水煮沸的痰音。

“……我沒事。你去幫遊子龍……”

關燕才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