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三天的臉色都比你好看。”
她一把抄起沈讓的手,另一隻手搭上脈搏,隻幾次呼吸的功夫,她臉色就黑了,二話不說翻開醫療箱取出幾支藥物,不顧沈讓掙紮,一把将他下巴捏起來,往裡灌了一口葡萄糖。
可沈讓咽不下去。
他嗆了一下,手腳僵硬着猛地痙攣哆嗦起來,眼看就坐不住要摔,整個人像一隻破碎的洋娃娃。
關燕沉着臉将他身體扶正,他死沉死沉的,她一個人扶不動,隻好高聲喊了忙着哭的胡顔顔過來幫忙。胡顔顔擠上車,往沈讓身邊一坐,關燕撒開手,轉身從醫療箱中拿出了輸液的針劑,打開針管包裝,開始配藥。
車廂本就不是為了急救床而設計的,空間狹窄,此時擠滿了人,動作都施展不開。
小大很輕松地看見關燕身前玻璃藥瓶,是腎上腺素、嗎啡、葡萄糖之類的。都是急救藥,無一不彰顯着病情危重。
他扭頭看了一眼沈讓,似乎想說什麼。
卻最終沒有出口。
遊子龍不老實地扭着,似乎想換一個角度。可背上的傷口上了藥之後開始發麻,他覺得腦袋沉得要命。
小大安撫他,“關燕在給他打針了,你先擔心你自己。”
他話音沒落,就看見遊子龍伸着左胳膊,去抓住了沈讓因為痙攣而從座椅邊上垂下來的右手。
血液把兩人的手黏在一起,有些已經幹涸,還有些在一股一股地往下滴。
“讓讓……”遊子龍抓着那冰涼得像果凍一般的手,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他倒抽一口氣,把頭埋回急救床的小枕頭裡,對着自己小聲嘟囔,“疼……”
這聲音小得,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到。
可他卻感覺到沈讓輕輕回握了他。
遊子龍難以置信地仰起頭。
胡顔顔龐大的身軀擋住了沈讓,他依舊看不到沈讓的表情。他于是把目光轉移自己和沈讓握在一起的手,隻見沈讓手心溢出幾點光芒,帶着暖流,鑽進他的手掌,而後消失不見。
“把異能收了!你家遊子龍是根菜啊?”
關燕舉着注射器轉過身就看見這一幕,鼻子都要氣歪了。
要不是忙着給藥,她覺得自己一準兒以下犯上,一巴掌錘在城主腦殼上。
沈讓異能使用過度就低血糖是老毛病了,他也不像作戰部的人,出任務才用得上異能,他隔三岔五就要幫忙種菜,做實驗,所以他才常年備着熱可可。
話說回來,一般異能者異能耗竭也會有些低血糖,但大多數低血糖之後就會出現不适的症狀,無法繼續使用異能,可這位不同,這位名聲在外。
醫療部都知道,“城主血糖二點一,還能再犁一畝地。”
關燕中氣十足的叫罵聲響徹在曠野的風中,經久不衰。
忙完沈讓,關燕又馬不停蹄地轉向遊子龍。
遊子龍形象慘烈,他傷在左背,左側衣服被用剪刀剪開,右邊衣服相對完整,紗布裹了厚厚幾層,幾乎把他裹成木乃伊。他腦袋上燒焦的毛形成了一個極為特殊的發型。
胡顔顔十分想幫忙。
可小大和李一鳴再三阻止,表示理發這件事應該不屬于作戰部急救的範疇,《急救手冊》上沒寫。
在衆人的極力反對下,他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那邊物資清算得差不多,返程用不上的往外搬,已經騰出來空間,可以把傷員轉移過去了。
夏天拿着手铐走過來。
“你們感染的幾率太大了,大家都在一輛車,為了防止變異傷人,得铐上。”
這話她對許多人說過,大部分已經不在人世了。她蹲在急救床邊,說話的時候看着遊子龍的眼睛,沒有多餘的言語,沒有無用的抱歉,而是一種更複雜的情緒。
小火龍乖乖地伸出手,表情卻不無委屈。
“能不能……”
他顯得很着急,措辭的能力卻随着大量的血液一起喪失了,他比劃了一下,恨不得從急救床上爬起來,李一鳴一把給他按回去,他隻好可憐巴巴滿眼急切地看向沈讓。
可沈讓自始自終都沒有同他發生任何眼神的交彙。
像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你把我脖子拷着都行,給我留一隻手好不好……”遊子龍與沈讓對視無果,哭喪着臉,他繼續央求夏天。夏天于心不忍,轉頭去征詢沈讓的意見。
卻聽那邊沈讓發出了一點氣音。
卻聽胡顔顔的哭聲暫停,湊到沈讓面前,得了指令。他抽抽嗒嗒轉述了沈讓的意思,“老闆說他一會兒坐副駕。”
“他說……這樣回城會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