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泡芙消極怠工，要加強訓練。”他說起這話的時候氣勢很足，一點也不像個危重病人。

精神獸的天職是守護主人的精神圖景，除此之外，經過一定訓練，精神獸還能短暫地顯形，完成一些簡單的任務。精神獸的智商遠高于真實的動物，和主人朝夕相處之後更是心意相通，哪怕是李一鳴那樣的低級哨兵，也可以操控他的猴子做不少事。

遊子龍覺醒得太晚，遊泡芙和自家主人一樣缺乏訓練。前陣子的訓練期隻來得及給遊子龍惡補異能知識，沒顧得上遊泡芙，這才害得遊子龍面對精神攻擊時不堪一擊。

沈讓本就計劃着，等遊子龍恢複過來，給泡芙安排訓練。隻是他自己病得提不起精神，遊子龍也傷着，暫時還沒提上日程。

這會兒索性讓他們彼此折磨一下，既能訓練默契，還能還病房一個清淨。

嚴冬認真觀察了一會兒。

“你的貓跟你很像。”

都挺慘，但挺兇。

“……狗也像遊子龍。”

嚴冬忍了半天，好歹沒把下半句說出來——這狗子撅着屁股的樣子和遊子龍在床上撅着屁股的樣子簡直如出一轍。

“但是我怎麼記得我上次見深淵，它比現在圓潤很多……”

深淵一直皮毛光滑油亮，圓圓一個，渾身漆黑，隻一雙金邊的大眼睛，和粉色的小舌頭，特别可愛，一看就養得很好。

嚴冬頓了頓，看了沈讓一眼。

照理說，精神獸不該跟着主人的身體變化而變化，它們是精神的體現。如果深淵狀态這麼差，隻能代表沈讓的精神圖景也有損傷。可沈讓是頂級向導，他的精神力強得要命……

可說了，沈讓病成這樣，換個普通人十之八九已經昏迷瀕死了，可他卻還能撐着，頭腦清醒。除了S級異能者的變态體魄，他的精神力也是功不可沒。

他們都知道沈讓病重，卻都沒覺得沈讓會死，也是因為他有龐大的精神力做支撐。

嚴冬沒想明白。他自己不是哨兵向導，對這方面了解有限，一時間也拿不準。

他沒說完，沈讓一抿嘴，那貓就憑空消失了。

狗子還撅着屁股，一雙後腿還在原地踏步。

它踏了足足有半分鐘，才意識到屁股後面那隻貓已經走了。

隻見它慫巴巴回過頭，可憐兮兮夾着尾巴，一雙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圈，最後走到遊子龍旁邊，以一個相同的姿勢對着沈讓，一屁股坐下了。

“小大，你認得麼？”沈讓低聲問。

遊子龍聽不太清，但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他連連點頭。

沈讓瞥他一眼。

視線落在遊泡芙臉上。

遊泡芙慫巴巴地“汪”了一聲。

沈讓這才看向遊子龍。

“它認得。”沈讓擡了擡眼示意，“你什麼時候能馴服它……咳咳……和它溝通，就讓它帶你去找小大。”

遊子龍一個字也沒聽清。

沈讓深吸了一口氣。

監護儀上的數字又活潑地跳動起來。嚴冬眼疾手快地把警報聲靜音，又轉頭看向了沈讓和遊子龍。他沒有阻止沈讓。

這幾天，他守着沈讓，長久地對着監護儀，看着那些數字浮動。這些指标每一個都代表着這條生命仍然存活，卻加起來也拼湊不出完整的生活兩字。

隻有遊子龍在的時候，沈讓才會多一點稱得上是生活的人味兒。

沈讓被遊子龍氣得夠嗆，臉都紅了，可他帶着氧氣面罩，又出不了什麼大動靜。遊子龍一件無辜盯着他，見他忽然喘起來，還挺關切，着急忙慌地翻開小本本，對着自己拙劣的畫作找到“咳嗽叩背”的示意圖，手忙腳亂地要去扶沈讓。

遊泡芙也急得站起來扒拉，遊子龍嫌狗礙事，一把推開，自己朝着沈讓彎腰湊過去。沒想動作太大扯着傷，他臉色一白，腦門一下子又滲出汗來。

沈讓想阻止他，卻喘得說不出話，隻得哆嗦着胳膊從被子裡蹭出去，軟塌塌松垮垮地“捶”了一下遊子龍。

遊子龍立正站好。

沈讓好容易喘過這口氣。

“你。”

沈讓伸出手。他手指頭半曲着，沒有力氣去做伸手指頭這種精細操作，隻是用虛握的拳頭往前朝着遊子龍探了探，做個示意，很快又力竭地砸回腿上。

遊子龍目不轉睛，點了點頭，重複，“我。”

“狗。”沈讓又勉強擡手，指了指遊泡芙。

“狗。”遊子龍又複述了一遍。

“你，訓，狗。”沈讓一字一句地說，他實在不知道怎麼用兩隻不好使的爪子比劃出“訓”這個字。

遊子龍眨眨眼，猶豫了一下，随後自信地“複述”。

“我是狗！”

說完，他自己也意識到哪裡不太對，皺起眉頭，滿臉疑惑，試探着對着沈讓發出了弱弱的兩聲“汪汪…？”試圖破解沈讓的意思。

沈讓絕望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