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舊事今朝

喻誠近來往住院部跑得很勤。

起先人們還沒往别處想，醫療部與科研部有時會有些合作，可他兩次作為科研部的高層出現在行動報告會上，敏銳的人就嗅出了不對勁。

喻誠此人出身北邊特大基地，具體履曆不詳，平日除了科研以外不問世事，專業能力沒得說。但所有人都知道沈讓不待見他——當年設立科研部，沈讓甯可将年少的文靜扶上科研部一把手的位置，也不肯重用喻誠，雙标起來都不帶遮掩的。

城主雙标到什麼程度呢？

基本上，科研部的研究提案如果是文靜提的，沈讓那邊都會迅速批複通過，連内勤部的撥款他都能一次搞定；而如果是喻誠提的，十之八九提案都會打回去……

最近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先是文靜被調離科研部，衆人本以為隻是暫時的事，可眼看如今喻誠接替科研部高位。沈讓這架勢瞧着是準備重用喻誠，決意要将文靜這個人徹底從科研部摘出去。

天知道這位城主在想什麼。

喻誠饒有興味地打量着手中的異能槍。他從沈讓枕邊拾起異能槍之後，慢悠悠地走到沙發前，雙腿交疊着坐下。研究了片刻，他開口，“嗯，異能槍的确是好東西。”

“裡頭鑰砂純度很高，不用再次提純。”

“但是總量還是不夠——你要五十克，現在咱們手頭的，加起來最多三十幾克。”喻誠頓了一下，“高純度的可不好弄，就算我把咱們的現有的鑰砂設備全拆了，不能保證提純的成功率的情況下……”

普通鑰砂的價格已經十分高昂，朝城也隻有作戰部和科研部在用。而高純度鑰砂基本上不會在市面流通。一百克普通鑰砂能夠提煉出兩克左右的高純度鑰砂，提煉的成功率也很低，不到百分之三十。

“說好的。你出鑰砂，我讓你參與小大的治療。”沈讓閉着眼，冷淡地制止了喻誠的牢騷，“怎麼弄來是你的事。”

“我之前以為你隻是純粹的獅子大開口。”喻誠忽然笑了笑，“現在看來，你連異能槍都舍得拆，是真的需要這些高純度的鑰砂做事。”

“說說吧，你準備做什麼？”

沈讓睜開眼。

他終于舍得賞給喻誠一個眼神。

可确切來說，這個眼神并不是賞給喻誠的，而是賞給喻誠手上的戒指的。

喻誠手上常年帶着一隻金色的指環，上頭鑲嵌着漂亮的寶石，閃耀着流動的藍色火彩，許多人都見過。他本人衣着相對考究，那戒指襯他，倒也沒什麼人追問過材質和來源。沈讓目光定定地瞧着那戒指，又擡眼瞧了瞧喻誠。

“你不會打這個的主意吧？”喻誠很識時務地伸出修長的手指，轉了轉指環。

沈讓沒吱聲。

“這戒指可是我保命的家夥。”喻誠站起身，緩步走到沈讓的床邊，居高臨下地低頭看着床上蒼白的人。他眼中是好奇，是憐惜，很快又迸發出癡迷的狂熱，他勾起嘴角，活脫了一副吸血鬼瞧見美食的模樣。

“沈讓，開口的是你，别說一個戒指，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會考慮的。”

“你告訴我，你想拿這麼多高純度鑰砂做什麼？讓我聽聽你要幹的‘大事’值不值得讓我把它貢獻出來。”

沈讓最看不慣他鬼迷日眼這德性。

“随便你。”沈讓壓根不接招，直接威脅，“要是湊不齊，小大的治療你就不用跟進了。”

“噢？”喻誠彎下腰，一張臉湊得很近。

沈讓不能動，根本無法躲開。或者說，他生病之後體力一直很差，沒有足夠的力氣躲開。他雙手一用力就哆嗦，手肘搭在台面上都沒法自己刷牙，腰腹本就沒力氣，此時灌了腹膜透析的透析液，腹部膨出，更是沒法活動。腿就不用說了，那一雙腿自從受傷以後，除了神經痛和痙攣就沒出現過别的動靜。

與其自取其辱，倒不如不動。

他皺了皺眉，厭惡地轉過頭去。

喻誠直起腰，臉上帶着勝利者的微笑，他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不，我的好城主。你還是會讓我來跟進的，生命系異能需要一個研究者，而我，是你最好的人選。”

“我比文靜忠誠。”

沈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簡直想把這個變态從窗子丢出去。

喻誠看見他的表情，愉快地笑起來。

“你留我在身邊，不就是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嗎？”喻誠說着，索性坐在了沈讓的病床上。

沈讓的右手被架在枕頭上，手中塞着毛巾卷。喻誠驟然坐下，他細瘦的手臂微微顫抖，挪開了幾厘米。喻誠伸手将那枕頭抽走，他的手就頹然跌落在白色的被子上。因為姿勢變換，肌腱控制手指張口，手心的毛巾卷也掉了出來。

“你一直極力反對新人類計劃……你說，如果其他人知道，你竟然偷偷養了一個感染者，做起了人體實驗，他們會怎麼想？是會覺得你偉大，一個人承擔着風險，一個人下地獄，還是覺得你藏私，表明上正氣凜然，其實在背地裡做一些陰暗的勾當？”

“我這是，救人……”沈讓皺着眉喘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