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進發跑了。
李紅英打給保安叫攔住一個黑壯的學生,千萬别沖出校門。
“他要出去了,你們就别幹了!”
保安沒有怼回去,說“你沒資格說這話!”
全民皆兵保衛自己的時代,威脅的話,任誰說都含有真威脅。而且越小的人物,威脅越直接,越要命!
陳芷汀跟着梁進發媽媽一起沖出去,李紅英等到學生喊來的劉恺和徐克緩,才跟着一起跑下去。
梁進發果真被攔在校門口。保安已經眼疾手快地關了進出的側門,他嘶吼着想推倒車輛進出的大門鐵栅欄。兩三米高、七八米長的鐵栅欄被他推得嘩啪啦直響。
沒人敢走到他面前拉開他,勸阻他,甚至連他媽媽都呆立在幾米遠的地方幹哭。
瘦弱駝背的徐克緩跑過來,一點沒猶豫地跑到跟前,輕輕抱住梁進發。
失控的梁進發一甩手,打在好朋友臉上。徐克緩“哎喲”一聲,抱住半邊臉。梁進發轉頭,看到好朋友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紅了半邊臉。他收斂憤怒,呆呆愣愣地看着好朋友,又過了幾秒,好像醒過神來,擡起胳膊擦眼淚,嘴裡嗚嗚哇哇的嘶叫聲低沉下去,慢慢消失了。
劉恺也走過去,拍拍他肩膀,說“沒事了,不要哭”。
劉恺經常在宿舍幫他,有男生欺負他也會去制止。梁進發聽舍長的話。
梁進發果真不哭了。梁進發媽媽才急忙上前抱住兒子,他躲開她,又沒敢很堅決,終于被抱住了。
陳芷汀站在樹陰下,沒有過去。不知為什麼,她也在哭。
劉恺勸好梁進發,又過去安慰班主任。瘦瘦高高的小男生,比老師高出半個頭。微微低頭看着哭泣的老師,輕輕拍着她的肩,仿佛溫柔體貼的小情人。
陳芷汀以為哪個男老師,比如嶽曉明榮耀之類比她高的男人來安慰她,一擡頭發現竟然是學生,瞬間紅了臉,别過身子擦幹眼淚,也不敢擡頭,跟在劉恺後面,一起又回辦公樓。
吳主任把一行人帶上去,又不知該如何向下發展。賈晴不管那一套,趁熱打鐵、乘勝追擊,拿出轉學申請和證明,直接讓梁進發媽媽簽字。
“您看,您孩子已經說了,不想在我們這讀書,按你們的要求,可以轉入戶籍所在地的鎮中學讀書。”
陳芷汀讓劉恺帶着同學們回去上課,叮囑他和徐克緩什麼都不要說,自己又回到學校辦公室。
梁進發媽媽已經哆嗦着手,準備簽字了。陳芷汀想制止她,又怕了她強壯的身闆和她無下線的要錢行為,隻能望向李紅英,希望她開口給家長一個台階下。轉學費用雖說不高,但學生爸爸已經幹不了重體力活,到鎮上讀書,來回接送也不輕松。
李紅英裝作沒看到她的示意,别過臉擦汗。
學校領導已經達成共識:這樣的家長太可怕,她的孩子不能留。何況這孩子今天已經充分顯示成為隐形炸彈的可能。為了學校的安全和聲譽,能走就盡快。學籍轉走了,分母就少一個,若能轉進來一個優秀學生,分子又多一個。況且看賈晴的意思,似乎已經……
名字寫到一半,梁媽媽停下來。顫抖的手上都是汗,她怕弄髒了轉學申請,扯起衣襟擦手,感覺到一束焦急的光直射向她。偱光感看過去,正是她認為軟弱好欺的陳老師。她看懂了陳老師的眼神,那裡是擔心和勸阻。她想跟着老師眼睛裡的示意走,收回轉學打算,但是,怎麼說呢?簽名還差最後一個字了,突然停下來,總得有個理由吧。敲詐的事讓她惶恐。求陳老師,開不了口;不求陳老師,也不同意轉學,害怕被定罪坐牢。
5萬元啊,得定多少罪!
弟弟把她送回家就死活鬧着要現錢,說是律師報警他得吃牢飯,若不給錢就到醫院找姐夫,姐夫就自首,大家一起坐牢!她怕男人聽說這事得氣死,隻能拖着中暑還沒緩過勁的身子給他取錢。好不容易籌到的三千塊錢被他一把全拿走了。
看着空空的存折,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