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一定出在這倆慫人身上。徐珊有事沒事跟陳芷汀瞎嘚嘚,盡是些挑撥離間的話;塗亮呢?喝大了就胡咧咧,誰的糗事都告訴老婆。有些事是不能說得嘛!這點真不如他,什麼時候都不在老婆面前講朋友同事或者客戶的糗事。
塗亮第一次看到他帶蔣紋紋出酒局,就像獵人嗅到了獵物,小眼睛賊溜溜地亮。裘江介紹說是律所下屬,盡量不與紋紋有親近的表現,可他那雙賊眼直接看穿鏡像。
“别給我裝了裘大律師,着了火的裝不住,那火苗跟漏了風的爛草屋一樣,堵不嚴實的。”
“你放心,我啥也沒看到,啥也不知道。”
請他幫忙打了幾次掩護,他立刻一報還一報,帶着一個貌似青春無敵實則半老徐娘的氣質女人,也不做介紹,轉眼打給徐珊:
“我跟江哥喝點酒說些事,晚上去山裡住,不回來了……行行行,讓他聽電話。”
裘江沒辦法,哼哈幾句,想着進山後再跟他講明白,騙老婆打掩護可以,過夜的事别找我,容易漏餡,再者徐珊惹不起,況且你這女人跟徐珊年紀也差不了多少,你圖啥?雖然還算順眼,模樣也有點面熟,但……應該的确似乎沒有見過!
不等他想好怎樣提醒塗亮,塗亮帶着裝嫩的女人直接走了。敢情他們進山消遣,根本沒打算叫他一起去。打那以後,塗亮帶女人出去,他就不一起混了。
塗亮的渾水他不打算趟。
可是,他自己的水是清的嗎?也許在别人眼裡,他也是一泡子渾水呢。
他們倆的區别在哪裡?
塗亮惡俗塗亮從不回避,他不裝。他講有色笑話,喝大了就在路邊吐;光着膀子跟客戶拼酒,輸多了就耍賴,赢多了不着調;為了生意可以低三下四,但有底線,碰了底線就翻臉,丢了單也不在乎;有錢吃龍蝦沒錢吃泡面;從不拿老婆錢,不對老人家高聲大氣,再忙也要接孩子,再氣也給老婆錢花……折騰得圈子裡都說塗亮是真爺們,蜂蜂蝶蝶圍他轉,他找個半老徐娘,說什麼知音難覓——裘江隻覺得肉麻好笑不着調!
自己呢?自己惡俗自己知道嗎?
不,他不覺得自己惡俗。他覺得自己這是有品味。
雖然情與欲有點距離,但自己不是玩弄感情的人。我對家庭負責,對情人也負責,我追求熱情和真誠,我不想欺騙誰,我也不想傷害誰;跟老婆,我沒有熱情了,但我還是很真誠,對家庭負責,對孩子負責——他安慰着自己,又感覺汗慢慢滲了出來。
辦公室裡挂着幾張家庭照,陳芷汀從來沒有見過,一張是跟老嶽父的合影,後面的牆上挂着學生敬送的牌匾——德高望衆;一張是夫妻二人的合影,那是陳芷汀剛評上市先進教師時拍的,他特意讓她穿着領獎時的那身套裝。新客戶來律所,先喝茶聊天,東張西望等裘律時,那時是裘律的助理黎昌盛,會“很随意地”向客戶介紹:
這是裘律師的嶽父,某某中學的德育主任,在學生家長中聲望很高……
這位是裘律的太太,市先進教師——
哇!客戶謹慎的神情一掃而空,正式地随意看看。證書,獎杯,裘律師與客戶朋友的合影留念……有信任做基礎,少走一半彎路,多交一倍朋友。漸漸地,裘律師的名氣打開了,夫妻合影先取下來,然後嶽父走了,“德高望衆”的合影也不需要了。
他照照鏡子,整理整理領帶,用手指梳一下利索的短發。
鏡子裡是一個精明強悍,皮膚微黑,相貌中上,眼睛炯亮的男人。他從來不會衣冠不整地出現,T恤和牛仔褲也要搭配得當,在随性中顯出品質——這種體面的外表是他少年時最渴望的形象。他從來不講污言穢語,不開有色玩笑,不與女人打情罵俏,若喜歡就私下約會,喝酒談心看電影……
那一塊污漬哪來的?他甚至都想不到質疑。那種不可言喻的事情他沒幹過嗎?辦公室?車裡?渡假村?風景區?桑拿房?那些最初屬于美好愛情的事到了婚外情怎麼就顯得污穢淫邪呢?跟陳芷汀……不,那不一樣,那是多麼美好的初戀。
他突然想到了看書:複習時看書叫好學,考試時看書叫做作弊。唉——别想了。
陳芷汀的手機響了。徐珊接她走時忘記拿手機。
是大學同學,他的老鄉回過來的。
他想起來了。他終于明白怎麼回事了。
靠!一千句一萬句國罵從裘江嘴裡噴出去也澆不滅這無名業火。他穩住青筋暴怒的激烈情緒,接了電話,說陳老師找他有急事,約他出來見面。